手环震动的第三下刚落，顾骁已经动了。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左手一压，将沈知意按回椅子。她没挣扎，指尖还搭在键盘上，屏幕里气象数据流正滚动到风速变化曲线。他扫了一眼，记下数值，随即翻身跃出阳台，动作干脆得像剪断一根线。
沈知意没起身，也没喊他名字。她只是把八卦耳环摘了下来，捏在指间转了半圈，阳光打在铜面上，折射出一道细长的光斑，正好落在窗框右侧第三条竖纹上。她微微偏头，调整角度，再轻轻一晃。
对面商业楼顶的狙击镜前，那片玻璃突然亮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
几乎同时，枪响了。
子弹穿透第一层防弹玻璃时发出闷响，第二层裂开蛛网状纹路，最终卡在内侧夹层。整块玻璃剧烈震颤，监控主机屏幕闪了一下黑，又恢复。沈知意依旧坐着，呼吸节奏没变，但右手已悄悄滑进抽屉，摸到了采样舱的开关。
屋顶上，顾骁伏低身体，沿着女儿墙边缘快速推进。他没开任何通讯频道，只用拇指在腕表上敲了两下，信号自动同步到沈知意的终端——热源仍在原位，呼吸频率稳定，对方还没撤。
“他等你抬头。”她在心里说。
果然，三秒后，第二枪来了。
这次枪口微抬，目标是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可就在扳机扣下的瞬间，顾骁从侧翼跃出，整个人扑向空中，右手手套一扬，掌心迎着弹道方向横切过去。
“砰！”
冲击力让他后退半步，鞋底在水泥面划出短痕。他低头看掌心，战术手套表面焦黑一块，但没破。他撕开外层纤维，取出里面嵌着的子弹，金属外壳滚烫，批号清晰：M1903-7A。
沈知意这时才站起来，手里拿着采样舱。她接过子弹，放进密封仓，启动扫描。三秒后，结果跳出——生产日期：2019年6月15日，出厂登记为某边境基地后勤库房，配发批次编号K7-42。
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
这个编号她听过。不是从案卷里，而是某个深夜，顾骁靠在厨房岛台边喝黑咖啡时随口提过的一句：“那天我们用的弹药，是六月中旬新到的。”
那天，是他战友“牺牲”的日子。
她没说话，只是把证物袋封好，贴上标签：“关联事件：K7行动”。然后抬头看他。
顾骁站在屋顶边缘，背对着她，肩膀绷得很紧。风吹起他的衣角，左手一直插在夹克口袋里，像是攥着什么不肯松开。过了几秒，他慢慢转过身，眼神沉得不像平时。
“这不是冲你来的。”她说。
他摇头：“也不是冲我。”
“是清算。”他声音很低，“他们想让我亲眼看着。”
沈知意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这里能看到整个街区，对面大楼东侧消防梯正在轻微晃动，像是有人刚刚下去。她调出手环地图，标记撤离路线，顺手把虚假轨迹数据清空。
“你还记得‘清道夫’的习惯吗？”她问。
顾骁点头。“左肩高一点，走路时习惯用右脚尖点地，像是膝盖旧伤。”他打开腕载系统，连接天网无人机巡检记录，调取过去五分钟的高空影像。画面放大，一个穿灰色工装的男人出现在东侧楼梯口，身形瘦长，右腿微跛。
“是他。”顾骁关掉屏幕，“三年前在边境，他处理过我们小队留下的痕迹。”
“这次他留下太多痕迹了。”沈知意盯着影像回放，“故意让你看见背影，还走这么慢。”
“他知道你会查。”顾骁说，“所以他不怕被认出来。”
两人沉默片刻。风从楼顶刮过，带着远处工地的尘味。沈知意把证物袋放进随身包，拉好拉链。
“他们在逼你动手。”她说，“这批子弹，是你和过去的最后一道连线。”
顾骁没答。他只是抬起右手，看了看掌心的灼伤，又慢慢握成拳。战术手套残片被他捏成一团，扔进角落的铁皮桶。
“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还怕回忆。”他说。
沈知意忽然伸手，碰了碰他手腕内侧的纹身残迹。那里原本有编号，后来被激光洗掉，只留下淡淡痕迹。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问。
“比昨天好。”他看了她一眼，“至少这次，我知道子弹是从哪来的。”
她笑了下，转身走向通往室内的门。走到一半，又停下。
“下次他们再试，别用手接了。”她说，“直播设备很贵，修一次要花半个月收入。”
顾骁站在原地，没动。几秒后，他低声说：“你不心疼我？”
“我心疼的是维修发票。”她头也不回，“而且你说过，装备损耗算公账——你忘了吗？”
他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
沈知意推开门，准备下楼。刚迈一步，手环又震了一下。不是预警模式，而是普通消息提示。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备用手机拦截图片已存档，来源未知】
她顿住，回头看向顾骁。“刚才那一枪之后，他们往我手机塞了东西。”
顾骁立刻走过来，站到她身边。两人并排站着，盯着那条通知。
“打开看看。”他说。
她点进系统，调出拦截文件夹。图片加载出来——是一张老式军用弹药箱的照片，箱子打开着，里面整齐排列着M1903型号子弹。镜头角度很低，像是从俯视拍摄。背景模糊，但能看清墙角有一块脱落的瓷砖，形状像倒置的三角。
沈知意放大图片，盯着那块瓷砖看了两秒。
“这地方我见过。”她说。
顾骁皱眉。“在哪？”
“不是现在。”她摇头，“是三年前你提过的那个临时据点——你们最后一次换装的地方。”
顾骁瞳孔猛地一缩。
那地方早就被炸毁了。连地基都被灌了混凝土，对外宣称是废弃仓库整改工程。
可照片里的墙角，分明就是据点西侧储物间的模样。
沈知意把图片截下来，传进加密档案，标注时间戳和来源路径。她刚要关闭界面，却发现图片元数据里藏着一段隐藏信息——一串数字：**0617-0823-K7**
她念了出来。
顾骁脸色变了。
“这是……任务代号加日期。”他声音压得很低，“K7是那次行动的内部编号。0617是出发日，0823……是我们 supposed 回归的日子。”
“但他们没等你们回来。”沈知意说，“有人提前上报了‘全员阵亡’。”
顾骁盯着那串数字，拳头一点点收紧。
“他们不是在恐吓。”他说，“是在提醒我——那天的事，我一直没查到底。”
沈知意没接话。她只是把手放在他手臂上，轻轻往下压了压。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冷静，别冲。
顾骁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窗户被风推开，又像是有人踩到了阳台上的碎石。
顾骁立刻转身，挡在沈知意前面，右手已经摸到了腰后的枪柄。他没开保险，也没出声，只是缓缓蹲下身，借女儿墙遮蔽身形，朝声音方向移动。
沈知意没跟上去。她退回门边，打开随身包，取出一支笔形电筒。这不是照明工具，而是微型信号干扰器。她按下开关，周围空气仿佛轻微震荡了一下。
三秒后，手环弹出提示：【本地无线环境恢复正常，伪装基站信号消失】
她眯起眼，盯着对面大楼的顶层通风口。
那里有一片金属盖板，边缘微微翘起，像是最近被人动过。
顾骁爬到角落，贴着墙面探头看了一眼，随即缩回来，朝她摇了摇头——没人。
可就在他准备起身时，眼角余光扫到排水管底部。
那里有一小撮灰白色粉末，沾在铁锈缝隙里，像是从高处掉落的。
他伸出手指抹了一点，搓了搓。
不是灰尘。
是火药残留物。
他立刻抬头，望向对面楼顶的狙击位。
风还在吹，云层压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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