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夏夜,雨刚停。
湿漉漉的柏油路把霓虹灯拉成一条条歪斜的光带,像是谁打翻了调色盘。
沈知意摘下耳上的古铜八卦耳环,随手扔在茶几上,发出“叮”一声轻响。她刚下直播,镜头前她用三分钟拆穿一个富豪的“焦虑表演”——瞳孔收缩异常,右手小指连续抽动七次,说话时舌尖抵上颚频率偏高,全是刻意伪装的信号。
弹幕炸了。有人骂她装神弄鬼,也有人刷“姐姐清醒得让人害怕”。
她没理会,只低头拨了两下腕间的星月菩提。
这是她压力大的时候才会做的小动作。
三天前,她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她拎着咖啡走进公寓楼,时间是晚上九点十七分。背面写着一行字:“算得太多,容易短命。”
警方查了,照片拍摄者和东南亚一个药材商会有关。会长叫陆震川,表面做药材生意,背地里被怀疑是跨国毒网的关键人物。
今晚,警局来了通知:必须接受24小时贴身安保。
条件是——同居。
她盯着手机,冷笑一声。
“我直播拆穿富豪,结果被毒枭盯上,现在要和一个陌生人住一起?这逻辑通吗?”
手机那头的警官只说一句:“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门铃响的时候,沈知意正在泡咖啡。
她没开门,先从猫眼往外看。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一米八八,肩宽腿长,穿黑色战术夹克,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段模糊的纹身残迹。左耳后有一道疤,三厘米左右,像刀刻的。
他站得笔直,像根钉子,手里捏着一张证件。
身后还跟着个穿制服的中年警官。
“沈博士,人到了。”
她开门,没让进,只伸手要证件。
男人递过来。退役证,姓名:顾骁。原属特种作战部,编号残缺。旁边附一张特勤批文,红章盖得端正。
她扫了一眼,心里已经拉起警戒线。
这种人,行动快于语言,习惯掌控局面。
她最讨厌这种。
“我不需要贴身保护。”她说,“我有报警器,有智能锁,楼下有保安。”
顾骁没说话,只看着她。
眼神不凶,但压人。
旁边的警官苦笑:“沈博士,对方已经摸清你每天几点出门、走哪条路、喝什么口味的咖啡。这不是吓唬你。”
沈知意沉默两秒,转身进屋。
“进来吧。”
客厅不大,但整洁。沙发对面摆着直播用的环形灯和三脚架,墙上贴着几张微表情分析图。
她抱臂站着:“我有三个条件。”
“第一,不干涉我的直播内容。”
顾骁点头。
“第二,不进我卧室。”
他又点头。
“第三,不碰我的私人物品。”
他还是点头。
沈知意冷笑:“你倒是改得挺快。”
顾骁从战术包里抽出一份打印纸,递过来。
是契约。
她接过一看,眉头微挑。
上面写着:“第3条,24小时监控,但不得干涉直播内容”;“第4条,你的安全优先级高于任务”。
她提笔,在末尾加了一条:“若无紧急情况,不得擅自进入我十米内。”
顾骁没看她,直接签字。
笔迹刚硬,像刀刻的。
他签完,袖口又往上滑了一截,露出那段纹身残迹——军籍编号,只剩最后三位数字。
沈知意盯着那串数字,没说话。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种编号,只有执行过绝密任务的人才会被抹去前段。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她问。
“保命的。”他答。
就四个字。
她没再问。
顾骁开始装设备。
动作利落,像在战场上布防。微型摄像头、红外感应器、信号屏蔽网,全往客厅和走廊塞。
沈知意站在门口,冷眼看着。
“你这不叫保护,叫监禁。”
顾骁没理她,继续拧螺丝。
她突然从抽屉里抽出一支卜卦签,抬手一指天花板角落:“那个角度,能拍到我换衣服。”
顾骁停下动作,抬头看一眼,一言不发,走过去拆下摄像头,重新装在斜上方,避开卧室门和沙发区。
沈知意眯眼。
这人反应太快了,根本不像临时调整,倒像是早就预判了她的视线盲区。
他调主机的时候,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
系统日志里,有个IP地址在十分钟前访问过后台,来源地显示为境外。
她手指一紧。
“你主机被连过外网?”
顾骁抬头。
她已经坐到电脑前,快速敲击键盘,追踪IP。刚定位到东南亚某个中转站,屏幕突然黑了。
主机锁死。
她试了重启、强制启动、U盘修复,全无效。
“军用级后门程序。”她盯着黑屏,声音冷下来,“不是普通黑客,是定向清除。”
她回头看他:“你懂技术?”
顾骁没说话,拔下主机硬盘,从战术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便携终端,接上。
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速度快得看不清。
沈知意盯着他侧脸。
这手速,不是普通军人能有的。
十分钟后,他低声说:“指令目标是你的面部数据,尤其是直播时的表情序列。”
她心头一跳。
这些人想建她的行为模型?
顾骁已经重写防火墙协议,植入反追踪代码。主机重启,画面恢复。
监控一切正常。
沈知意盯着屏幕,轻声问:“你怎么会懂这些?”
顾骁合上终端,只回一句:
“特种兵,不只会打架。”
窗外,一辆无牌黑车缓缓驶离,车灯都没开。
她没说话,只低头拨了两下星月菩提。
顾骁站在客厅中央,扫视一圈,确认所有设备运行正常。
然后他走到玄关,从战术包里拿出一张折叠行军床,开始组装。
“你睡这儿?”她问。
“离你十米内,不算违规。”
她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卧室,关门。
灯没关。
她坐在床沿,盯着门缝下的那道光。
三分钟后,她听见客厅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猫踩在地毯上。
接着是水杯被拿起的声音。
然后是纸团被捏紧,精准投进垃圾桶的“咚”一声。
她闭上眼。
这人走路没声,习惯扫视死角,连喝水都像在执行任务。
她不该让他进来的。
可现在,退不了了。
外面,顾骁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辆消失的黑车,眼神冷得像铁。
他知道是谁动的手。
也知道,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