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风带着凉意掠过教学楼,午休铃声刚落,走廊里的喧闹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慢慢沉进阳光里。林知夏抱着错题本往楼梯间走,脚步放得很轻——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昨天数学卷子上那道错了三次的函数题再理一遍。怀里的错题本已经用了大半年,封面边角磨出了浅白的毛边,内页密密麻麻写满了解题步骤,只有最后几页还留着空白,像是在等某个没写完的故事。
走到三楼平台时,她看见江驰靠在栏杆上,手里握着个浅灰色的运动水壶,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他穿着学校的藏青色校服,领口松开两颗扣子,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过来,目光落在林知夏怀里的错题本上,挑了挑眉:“又来躲清静?”
林知夏脚步顿了顿,脸颊有点发烫。自从上次月考后,她总爱来这个少有人来的平台做题,江驰像是摸清了她的习惯,偶尔会在这里碰到。她点了点头,走到离他不远的栏杆边,把错题本摊在石桌上,掏出笔来准备写,却发现草稿纸用完了。她皱了皱眉,翻了翻错题本最后几页空白,犹豫着要不要往上写——这本子她向来只写错题,舍不得用空白页打草稿。
“没纸了?”江驰的声音凑过来,林知夏抬头时,看见他递过来一张叠得整齐的草稿纸,纸上还留着淡淡的篮球印,“刚从篮球队储物柜拿的,干净的。”
“谢谢。”林知夏接过纸,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温温的触感让她飞快地收回手,低头把纸铺在错题本上,假装专心看题。题目里的函数图像像一团乱麻,x轴和y轴交织的线条让她眼晕,上次老师讲的“数形结合”方法,她记了半页笔记,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个小墨点,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把笔搁在桌上。
江驰靠在旁边的栏杆上,看着她皱着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又卡壳了?哪道题?”
“就是这道……二次函数和反比例函数的交点问题。”林知夏把错题本往他那边推了推,手指点着题目里的已知条件,“我算出来的交点横坐标总不对,不知道哪里错了。”
江驰走过来,俯身看着错题本。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秋日阳光的味道,轻轻落在林知夏耳边。他伸出手指,在错题本上划过她写的解题步骤,停在第三步:“这里,把反比例函数代入二次函数时,符号错了。你看,反比例函数是y=-3/x,代入后应该是-x²+2x=-3/x,不是加3/x。”
林知夏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脸一下子红了——这么简单的符号错误,她居然查了半天都没发现。她赶紧拿起笔,按照江驰说的修改,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这次算出来的横坐标终于和答案对得上了。她抬起头,眼里带着点惊喜:“对了!真的是符号错了!”
江驰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弯得更明显了:“做题的时候别慌,一步一步来,符号这种小细节最容易错。”他转身拿起放在栏杆上的运动水壶,拧开盖子递给她,“渴了吧?喝点水,刚灌的温水,加了点柠檬片,你上次说喜欢酸的。”
林知夏接过水壶,浅灰色的瓶身印着校篮球队的logo,壶盖边缘还留着江驰惯用的防滑贴,握在手里很舒服。她抿了一口,温水里带着淡淡的柠檬香,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刚才解题时的烦躁。她低头看着水壶,忽然想起上次运动会,她跑完八百米后头晕,江驰也是递来这个水壶,说“喝口水缓一缓”,那时候她还以为,这只是他随手帮忙。
“这个水壶……”林知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一直带着?”
江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摸了摸后脑勺:“嗯,上次借你用的时候,看你挺喜欢这个壶的手感,就一直带着,万一你又需要呢。”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在林知夏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风又吹过来,卷起石桌上的草稿纸,林知夏伸手按住,抬头看见江驰正看着她,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她赶紧低下头,把水壶放在桌上,拿起笔假装看错题本,却发现笔尖在纸上写不出一个字——心跳得太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慌乱。
“对了,”江驰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下周数学小测,这类型的题肯定会出,你再多练几道,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林知夏点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谢谢。”
午休的铃声再次响起,提醒着即将上课。江驰拿起放在栏杆上的篮球,对林知夏笑了笑:“我先去教室了,你也快点,别迟到。”
“嗯。”林知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拿起桌上的错题本和运动水壶。水壶里的温水还带着温度,像江驰刚才掌心的触感,暖乎乎的。她翻开错题本,看着最后几页空白,忽然拿起笔,在空白页上轻轻写下:“十月十三日,江驰教我解了函数题,还借我喝了柠檬温水。”
笔尖顿了顿,她又添了一句:“错题本里的题会解,可心里的题,好像才刚刚开始。”
风穿过平台,带着桂花的香气,吹起错题本的纸页,那行小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