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七分,我被咖啡机启动声惊醒。窗帘缝隙透进的光线正好打在床头柜的相框上,照片里贺峻霖抱着六岁的我在游乐园拍照,背景模糊成一片彩色光斑。
我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直到听见厨房传来煎蛋的滋滋声。翻身坐起时,睡衣领口擦过锁骨处的红痕,那里还隐隐作痛。洗手间镜子里的人眼底泛青,嘴唇干得起皮。水龙头开到最大,我还是听见了电视的声音。
"……据可靠消息源透露,贺峻霖妹妹疑似涉及多笔高额债务。有知情人士称,该女子曾多次向不同平台借贷,累计金额超过百万……"
我僵在餐桌前,叉子戳着煎蛋边缘的焦痕。贺峻霖递来果汁杯时,我注意到他表盘玻璃的裂痕,那是我送他的十八岁礼物。
"吃点东西。"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共进早餐。
严浩翔靠在餐台边刷手机,屏幕蓝光映着他黑眼圈。我注意到他拇指关节有些发红,像是握拳太久留下的痕迹。厨房飘来培根焦香,混着新闻主播机械的播报声:"目前时代峰峻尚未回应此事,但有业内人士分析,此次事件可能与某综艺节目炒作有关……"
"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声音发颤,叉子哐当砸在瓷盘上。贺峻霖没说话,低头往吐司上抹黄油的动作像在回避什么。
严浩翔突然把手机推到我面前,热搜词条刺目地亮着:"贺峻霖妹妹百万负债实锤?"评论区最热的一条写着:"难怪认亲炒作,剧本早写好了吧。"
"你知道对不对?"我喉咙发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贺峻霖放下刀叉,袖口卷到手肘。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十二岁那年,他也是这样卷着袖子帮我修自行车链条。
"问你哥啊,"严浩翔冷笑一声,"他比你还清楚。"
我猛地转头,看见哥哥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纸——银行转账记录,收款人赫然是我的贷款平台账户。
"你怎么敢……"喉咙堵得厉害,眼眶发酸。我想起昨天房东说贺子然来过,想起银行卡最近的异常流水,想起每次想开口借钱又被他岔开话题。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堂姐的消息:"小茸,贺子然说能帮我找直播设备,要不……"
我盯着屏幕直到自动锁屏,那些字迹在视网膜上灼烧,像一场无声的背叛。
"你以为我会感谢你?"我站起身,膝盖撞到桌角的闷响让两人同时皱眉,"我不需要你可怜!"
贺峻霖终于抬头,目光扫过我发抖的手指,落在锁骨处的红痕上。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想去拉我手腕。
"别碰我!"
我抓起背包就往房门冲,布料摩擦的沙沙声让我想起直播那天。那时我也这样慌乱地扯着耳机线,直播间人数突然暴涨,弹幕疯狂刷着"刚才说啥?"。要是当时及时关掉麦克风就好了。
门板撞击声震得玄关衣帽架摇晃,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卫衣从挂钩滑落。我听见严浩翔叹了口气,脚步声跟着响起来,却在半路停住。
蜷缩在床角时,我数着天花板裂缝的分支,像在数自己支离破碎的生活。门外传来压低的对话声,严浩翔说:"她不是你养一辈子的小孩。"
贺峻霖沉默片刻,脚步声渐渐远去。
手机亮起,最新热搜弹出:"贺峻霖妹妹百万负债实锤?"配图是我小学钢琴比赛领奖时的照片,评委席上有熟悉的身影——十五岁的贺峻霖穿着练习生制服,在镜头里冲我眨眼睛。
我点开私信页面,最新一条匿名消息写着:"贺小姐,我们平台可以提供紧急贷款,年利率12%起……"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客厅忽然传来开门声,接着是钥匙落地的脆响。我透过门缝看见贺峻霖站在玄关,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他弯腰捡钥匙时,我注意到他后颈贴着膏药,那里有常年练舞落下的旧伤。
"公司安排了律师团队。"他说话时没看我,"他们会处理债务问题。"
我盯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那是我去年圣诞节送他的礼物。当时他说太贵重不想收,最后还是扣上了。
"不用你管。"
"你现在不适合工作。"他把纸袋放在茶几上,里面露出合同一角,"先住这里。"
"我要回出租屋。"
"那里已经不安全了。"他抬手揉太阳穴,腕表裂痕在晨光下格外明显,"等风波过去。"
这话说得跟昨夜一模一样。我突然想起高中毕业典礼那天,他也是这样拍拍我肩膀说:"考得不错。"那时他刚结束练习生面试,穿着正式衬衫来接我放学,在礼堂门口张开双臂,却只给我一个短短的拥抱。
手机又震动起来,银行催款短信刺破沉默。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想起房东阿姨总说怕黑不敢关灯,想起她偷偷放我翻墙逃晚自习的样子。
"他们找到我以前学校的老师了。"严浩翔的声音从阳台传来。他倚着玻璃门,手里捏着已经熄灭的电子烟,"在菜市场买菜的视频,热搜第三。"
贺峻霖转身走向玄关,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他总是这样,用工作逃避问题。就像小时候我发烧到四十度,他守在床边轻轻擦我额头说"别怕",可第二天清早还是溜去练习室打卡。
"你走吧。"我对着他的背影说,"我不需要你可怜。"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抚过门把手的动作很轻。那个手势让我想起他替我修自行车时,总要把车链子来回转动三圈才放心。
"早餐凉了。"他说完就带上门。
客厅陷入寂静,只有电视还在播放早间新闻:"……时代峰峻内部消息人士透露,公司已着手处理相关事宜……"
我起身走向餐桌,发现那份转账记录被压在煎蛋下面。墨迹被油渍晕开,收款人姓名却清晰可见。突然明白为什么最近还款提醒变少了,为什么银行卡余额总在奇怪的时间增加。
指尖抚过锁骨处的红痕,那里还残留着昨夜扯领子时的痛意。我走到窗边,看见楼下停着辆黑色商务车,陈桉正站在车旁打电话。
手机又震动起来,银行催款短信接二连三。我摸到充电线缠在手腕上,想起直播那天耳机线也是这样勒得生疼。
阳台门忽然被推开,严浩翔倚在门框上,卫衣帽子里的乱发还没梳洗。
"你知道最难熬的是什么吗?"他声音很轻,"不是别人说什么,是你连自己都信不过了。"
我没说话,看着楼下便利店飘来的关东煮香气。那是我在城南租住的第三年,第一次觉得连空气都变得危险。
"你哥以为保护你就能解决问题。"他走进来,顺手关掉还在播放新闻的电视,"可你不是他养一辈子的小孩。"
这句话像颗子弹,精准击中我最脆弱的地方。我突然想起童年合影,照片边缘已经卷起,是我们搬新家时拍的。全家福里妈妈笑得灿烂,爸爸抱着我和贺峻霖,背景是崭新的小区花园。
现在那张照片在我钱包里,和身份证、学生证挤在一起。
手机又震动,堂姐的消息还在对话框里。我点开聊天界面,发现最新一条写着:"小茸,贺子然说能帮你联系MCN机构,要不要试试?"
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