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芯猛然一颤，爆出最后一星黯淡的火星，啪的一声微响，我手里的密信险些滑落。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刺骨寒意，将沈清瑶腕间那根红绳吹得晃动不止，它在空中划出细小弧线，仿佛要将人的魂魄一点一点勾离躯壳。
“七岁那晚暴雨……”她的声音像被冰冻过一般，颤抖着断续吐字，“我在冷宫听见地窖传来的哭声，那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算是完了。”
她的话落在空气里，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舌尖传来一阵剧痛，我猛地咬破了它，鲜血溢满口腔，腥涩的味道迅速蔓延开来。“所以你才能总在偏殿见到他？”我的嗓音低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因为本该是我的位置。”
铜镜映出画像上母亲的脸，她耳后的伤疤与我的完全重叠在一起，仿佛时间的回音在这里凝固。记忆中的那双手粗糙而冰冷，按在我的耳后，声音低缓却坚定：“一定要保住将军宫唯一的血脉。”原来，从一开始，我不过是替死鬼而已。
瓷瓶无声无息渗出安神香，那股幽淡的香气缠绕鼻尖，与太子书房里的味道如出一辙。我下意识攥紧了瓶子，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钝痛感。耳边忽然响起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模糊又清晰：“能再见你一面，真好啊……”
啪嗒，乌鸦扑扇翅膀掠过枯枝，积雪簌簌抖落，砸在我的肩头，凉意渗进衣料。远处脚步声渐渐逼近，像是战鼓轰鸣，在寂静中催命一般敲打人心。沈清瑶猛然扯断腕间的红绳，冰碴划破她指尖，血珠溅落在雪地上，绽开几朵嫣红的梅花。
“你以为我愿意当这颗棋子？”她陡然尖叫起来，声音撕裂了风雪，尖锐得让人耳膜生疼，“母亲临死前说我是真正的公主，可我宁愿一辈子待在冷宫！”
凤仪宫寒夜里独自添炭的背影浮现在脑海，还有那偏殿传来的压抑咳血声，以及太子守夜时沉默不语的模样。那些年，我总以为是他负了我，但现在想来……或许我们都错了。
“至少你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我转身离去，袖角带起一阵风，红绳擦过她冰凉的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他每年冬至都会去偏殿，是不是因为那里有你要的东西？”
沈清瑶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轻飘飘的，却透着莫名的寒意，“你可知道为什么他总用右手握剑？因为他的左手，藏着你的生辰八字。”她弯腰拾起雪地上的红梅布片，眼神复杂，“御膳房点心盒上的朱砂梅花，是他亲手画的。”
喉头一紧，一股酸涩涌上来。难怪当年选秀时，太后执意让我入东宫；难怪太子书房常年飘着安神香。此刻，那缕熟悉的香气顺着瓷瓶口溢出来，竟让我想起了他腕间滑落的红绳，内心泛起阵阵波澜。
远处的脚步声戛然而止，雪地上多出了第三道足迹。我踩碎那道新足迹，脚底传来的细微声响竟像幼芽破土般柔软又坚韧。袖中铜镜碎片映出红绳末端的纹路，和御膳房梅花印记惊人的相似。
“姐姐，”我刚开口，乌云骤然裂开一线天光，洒下冷冽的光辉，“这次换我来做执棋人吧。”
身后的雪地上，半截红绳依旧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几不可闻的呜咽声，好像在诉说谁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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