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洒在铜镜上,我执起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发丝。阿菱的手忽然一顿,发梳卡在纠缠的发结处,我眉头微蹙,轻轻“嘶”了一声。
“娘娘,太子殿下遣人送来了新茶。”宫女在门外轻声禀报,声音如细雨落在青瓦上。
我望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语气淡淡:“搁那儿吧。”
阿菱放下梳子,替我整理衣领时低声说道:“今儿个偏院又咳血了。”
我嘴角扯出一丝笑,“这病倒是缠人得很。”
早膳过后,我领着人巡视宫务。凤仪宫雕梁画栋,却静得像一座空壳。路过偏殿时,隐约听见几个宫女窃窃私语。
“……沈姑娘昨夜咳得厉害,太医开了参汤。”
“听说太子亲自盯着煎药呢。”
我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说话的宫女。她慌忙低头行礼,托盘在手中抖得像是秋风里的枯叶。阿菱上前低声说了几句,那宫女匆匆退下,裙角带起一阵小风。
午后,太后设宴。我换上月白色襦裙,带着阿菱前往慈宁宫。几位妃嫔早已到场,见我进来纷纷起身,衣料摩擦的声音像细碎的风铃。
“太子妃来了。”坐在上首的徐妃含笑招呼,“快坐这边。”
我颔首致谢,在空位坐下。宫女端来茶盏,我低头看着水面晃动的影子,耳畔忽然响起左侧的声音。
“听说沈姑娘当年在江南舍命救过殿下呢。”一个年轻美人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天真的腔调,“若不是她挡下毒箭,殿下怕是……”
我抬眼看向她,脸上挂着笑,语气平静:“忠心可嘉。不过太子妃尚在,诸位是不是该多加敬重?”
席间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那位美人脸色微变,“叮”的一声,银匙掉进汤碗里,溅起几滴滚烫的汤汁。
太后轻咳一声,“令仪说得对。”
我低头搅动汤水,水面映出众人各异的表情。片刻后,话题转向春日赏花,方才的不快仿佛被风吹散。
回宫时细雨绵绵,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我坐在窗边,取出陪嫁来的密信,与今晨收到的绣样对照。两者的暗纹竟有几分相似,都是云纹中夹杂着梅花图案。
阿菱捧着炭盆进来添火,“娘娘,太子派人送来新炭。”
我点点头,继续研究密信内容。母亲曾在信中提过,将军府与太后一脉有些旧账未清。如今看来,这旧账似乎与沈清瑶脱不了干系。
夜深人静时,我听见脚步声。他终于踏入了凤仪宫。
“令仪。”他站在门边,玄色衣袍沾着雨水,声音低沉。
我抬头看他,烛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殿下有何指教?”
他走近几步,停在桌前。“关于清瑶……”
“殿下。”我打断他的话,将密信收起,“夜深了,雨大路滑,请回吧。”
他站着不动,目光落在我手中的信纸上。我注意到他袖口露出一角帕子,上面绣着与绣样相同的花纹。
沉默许久,他转身离去。门关上的瞬间,雨声似乎更急了。
我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想起今早在太后宫中听到的一句话。
“你比你母亲强。”
可母亲当年也是将军府嫡女,为何最终成了太后的棋子?
阿菱轻手轻脚地进来添茶,欲言又止。
“怎么?”我问。
她迟疑片刻,“奴婢听说……沈姑娘的生母姓苏。”
我的手指一颤,茶盏微微倾斜,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
苏氏……
这姓氏太过熟悉。父亲书房里那些泛黄的旧档,母亲偶尔提起的往事,还有将军府后院那座无人祭扫的坟墓。
我猛地站起身,惊得阿菱后退一步。
“娘娘?”
我抓起披风就往外走,“去宗人府。”
“夜里不能擅闯宗人府啊!”阿菱急道。
我停下脚步,握紧手中的密信。雨还在下,远处传来更鼓声。
明日一早,我一定要亲自查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