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进入第二周，强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女兵们每天在极限边缘挣扎，泥潭、负重、格斗、射击…雷战和他的雷电突击队仿佛不知疲倦的魔鬼，用各种方式榨干她们最后一丝力气，同时冷酷地剔除着不合格者。

谭晓琳的眉头越锁越紧。她试图用她的心理学知识干预，建议增加心理疏导课程，调整训练节奏以避免过度应激反应，但她的建议书被雷战原封不动地退回，上面只用红笔批了两个字：“扯淡”。

她与雷战的冲突几乎公开化。训练场上，时常能听到她试图叫停某些“过于危险”的课目，而雷战的回应永远只有冰冷的“继续”和“服从”。女兵们看她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尊敬，变得复杂甚至疏离。她们更害怕触怒雷神。

黄昏时分，疲惫不堪的女兵们被紧急集合哨催命般召到一处密闭的模拟建筑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中带着辛辣的古怪气味。

雷战站在队伍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比平日更加冷冽。

“接下来的48小时，是极限生存考核。没有补给，没有支援，你们需要在这栋建筑内存活，并完成指定任务。”他的声音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森寒，“里面会有‘敌人’巡逻，他们会使用一切手段找出并‘消灭’你们。被俘或‘死亡’，即淘汰。”

女兵们紧张地吞咽着口水，看着那栋黑洞洞的建筑，仿佛那是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

“此外，”雷战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谭晓琳脸上短暂停留，“环境会有些…特殊。祝你们好运。”

命令下达，女兵们分批进入建筑。内部结构复杂，走廊交错，房间众多，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芒。那甜腻辛辣的气味在这里更加浓郁，刺得人眼睛和喉咙都不太舒服。

“这什么味儿啊？”唐笑笑小声嘀咕，揉了揉鼻子。

“有点像…辣椒水？又有点甜…”田果吸了吸鼻子，试图分辨。

冷月进入后，脚步微微一顿，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通风口和墙壁上一些不明显的残留痕迹，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她没有说话，但身体姿态悄然改变，变得更加警惕，呼吸也放得极轻极缓。

谭晓琳是最后一批进入的。一踏入建筑，那股气味就让她心头一紧。作为心理学专家兼防化课程进修过的军官，她对这个味道太熟悉了——CS刺激性毒气（催泪瓦斯的主要成分）！虽然浓度似乎被刻意控制得很低，但绝对没错！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让女兵们在充满低浓度毒气的密闭环境里进行长时间极限考核？这简直是胡闹！CS气体对呼吸道、眼睛、皮肤都有强烈刺激，长时间暴露可能导致严重损伤，尤其对女性生理系统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雷战！你疯了！”她对着通讯器低吼，但里面只有沙沙的电流声，通讯被单向屏蔽了。

就在这时，建筑内的广播突然响起，模拟着战场混乱的噪音，其中夹杂着尖锐的爆炸声和枪声。同时，几个通风口突然喷出更加浓郁的白色烟雾！那甜腻辛辣的气味瞬间浓烈了数倍！

“咳咳咳！”

“眼睛！我的眼睛好疼！”

“喘不过气了…”

女兵们顿时乱作一团，咳嗽声、惊呼声、痛苦的呻吟声四起。烟雾迅速弥漫，能见度急剧下降，刺眼和窒息感疯狂地折磨着每一个人。

“是催泪瓦斯！大家快用湿布捂住口鼻！低头！尽量降低呼吸频率！”何璐强忍着剧烈的不适，大声喊道，自己率先撕下衣角，试图用随身水壶里的水浸湿。

女兵们慌乱地效仿。

叶寸心、沈兰妮等人虽然也痛苦不堪，但还能勉强保持镇定，试图寻找相对安全的区域。

阿卓拉着几乎要崩溃的田果，艰难地移动。

唐笑笑被刺激得涕泪横流，剧烈咳嗽，几乎无法行动。

混乱中，只有冷月反应异常迅速。在烟雾喷出的瞬间，她已从腿部抽出一条特制的微湿滤巾迅速罩住口鼻，同时戴上简易护目镜（这些物品在检查时未被没收，因其被归类为“常规单兵防护”）。她的行动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冷静地观察着烟雾扩散的方向和“敌人”隐约活动的声息。

谭晓琳被浓烟呛得眼泪直流，呼吸灼痛。但她心中的愤怒压过了生理上的痛苦。她看到几个女兵已经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抽搐，特别是唐笑笑，状态极差。

“不行！必须停止！这会出人命的！”她对着通讯器再次怒吼，依旧没有回应。她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冲向建筑入口的方向，她要出去叫停这疯狂的训练！

“教导员！别出去！规则…”何璐试图阻止她。

“规则个屁！这是谋杀！”谭晓琳已经完全失控，一把推开何璐，跌跌撞撞地冲向大门。

就在她快要冲到门口时，一个身影倏地挡在她面前。是冷月。

“让开！”谭晓琳眼睛通红，嘶哑地吼道。

“教导员，现在出去，视为主动放弃，将被淘汰。”冷月的声音透过滤巾，有些沉闷，但冷静得可怕。

“淘汰？你看看她们！”谭晓琳指着身后东倒西歪、痛苦不堪的女兵们，“这是训练吗？这是滥用药物！是犯罪！我是教导员，我有责任保护她们！”

“低浓度CS训练是外军特种部队常见抗性训练项目。规程要求控制暴露时间和浓度。目前浓度处于安全阈值上限，但未超标。”冷月语速平稳，像是在做汇报，“恐慌和错误应对是最大敌人。您现在的行为，正在加剧恐慌。”

“安全阈值？你是医生吗？你是防化兵吗？你懂什么！”谭晓琳被她的冷静激怒了，“她们是女兵！生理构造不同！万一留下后遗症谁负责？雷战那个疯子负责吗？让开！”

“我的判断基于事实数据，而非性别假设。”冷月寸步不让，“您冲出去叫停训练，才是对所有人努力的最大不尊重。她们需要学会在极端环境下生存，而不是被保护在温室里。”

“尊重？活着才最重要！”谭晓琳几乎是在尖叫了，强烈的刺激和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她试图强行推开冷月。

冷月的身形纹丝不动。她的眼神透过护目镜，冰冷地落在谭晓琳脸上：“您情绪失控，判断力严重下降。建议您立即采取标准防护措施，保持静默，减少吸入。”

“你…”谭晓琳气急攻心，加上毒气刺激，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眩晕袭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建筑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浓烟向外涌去。

雷战带着老狐狸和阎王站在门口，他们都戴着完整的防毒面具。雷战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内部，最后定格在狼狈不堪、正与冷月对峙的谭晓琳身上。

“谭晓琳少校！”他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你在做什么？”

“雷战！立刻停止训练！这是命令！”谭晓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喘着气喊道，“你违规使用化学制剂！严重危害士兵健康！我要向上级报告你！”

雷战没有理会她的叫嚣，目光转向冷月：“077，怎么回事？”

冷月立正，语气平稳无波：“报告！教导员试图强行终止训练，理由为训练内容危险性过高。我依据考核规则予以劝阻。”

“她说的危险性？”雷战问。

“低浓度CS暴露训练。她认为超出女性生理承受极限。”

雷战的目光重新回到谭晓琳脸上，那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冻僵她：“谭晓琳少校，CS刺激性毒气抗性训练，是总部批准的《特种作战人员选拔大纲》附录七明确规定的课目。浓度与时间经过严格计算和控制。所有参选者签署的知情同意书里，包含此项内容。”

谭晓琳愣住了：“不…不可能…这…”

“你认为总部专家不如你懂？还是认为我雷战会蠢到在训练里弄出永久性损伤？”雷战一步步走近她，即使隔着面具，压迫感也足以让人窒息，“你的行为，干扰训练秩序，公然违抗命令，在士兵中散播恐慌，甚至试图攻击阻拦你的士兵。”

他猛地抬手，指向外面：“现在，立刻，退出训练场。你的火凤凰集训资格，被取消了。”

谭晓琳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你…你没有权力…”

“我有。”雷战的声音没有任何转圜余地，“根据《军事训练条例》第三十四条，战时或高度拟真战时环境下，最高现场指挥官有权立即解除任何危及任务、动摇军心者的职务！老狐狸！”

“到！”

“送谭晓琳少校离开。她的问题，我会形成正式报告上报战区司令部。”

老狐狸上前，对谭晓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虽然客气，但动作不容拒绝：“谭教导员，请吧。”

谭晓琳看着雷战冰冷的面具，又看看周围依旧在烟雾中挣扎但逐渐开始摸索应对方法的女兵们，最后看向一旁静立、眼神淡漠的冷月。巨大的屈辱、失败感和一丝隐约的、被否定的恐慌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猛地一跺脚，转身踉跄地跟着老狐狸离开，背影充满了狼狈和不甘。

烟雾依旧弥漫。

雷战的目光扫过剩下的女兵，最后落在冷月身上：“077。”

“到。”

“你做得不错。”罕见的，雷战给出了一句简短的肯定。不是表扬，更像是认可一种事实。

冷月立正，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那只是陈述句。

雷战转身，面向建筑内：“训练继续！菜鸟们，如果这点烟都受不了，还不如早点回家吃奶！”

大门再次轰然关闭。

留下的女兵们在刺眼的烟雾和窒息的痛苦中，听着逐渐远去的谭晓琳的脚步声和雷战冷酷的话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里，没有保护，没有特殊待遇，只有绝对的标准和铁一般的规则。

适者生存，弱者淘汰。

而那个编号077的冷月，她的冷静乃至冷血，在这个环境下，似乎变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正确”。谭晓琳的离开，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火凤凰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