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街的霓虹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来，将狭窄的巷道染成一片模糊的彩色。艾伦跟着米科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建筑挤在一起，几乎要在头顶相接，各式各样的招牌层层叠叠，用各种语言闪烁着广告和信息。空气中混杂着炒锅的油烟、电子烟雾和臭氧的味道，还有隐约的腐烂气息。

“别东张西望，像个菜鸟。”米科头也不回地说，灵巧地绕过一堆废弃的电子设备，“在这里，好奇心不仅会杀死猫，还会让猫被拆解卖零件。”

艾伦收回目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尽管他感觉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剃刀是什么人？”他压低声音问道。

米科轻笑一声：“剃刀不是人，是个传说。有人说他是前回声单元，像你一样。”她瞥了一眼艾伦瞬间绷紧的表情，“放松，老兄，你手腕上的标记在特定光线下会发光，我有个小装置能检测到这种频率。我不是你的敌人。”

艾伦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EC-72标记，心中警铃大作。这个街头女孩比他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那你为什么帮我？”

“简单。”米科在一个卖烤串的摊位前稍微放缓脚步，“流星街有自己的规则，而剃刀维护着这些规则。帮助像你这样的人符合他的利益，也就符合我的利益。再说——”她突然转身，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艾伦夹克胸口的位置，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个微小的跟踪器，“——你已经被人标记了，而我最讨厌有人在我的地盘上不懂规矩。”

她将跟踪器扔在地上，一脚踩碎，然后继续前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艾伦感到一阵寒意。他完全没察觉自己何时被安装了跟踪器。是他的追兵，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们转过一个拐角，进入一条相对安静的巷道。这里的霓虹灯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老旧的灯笼和蜡烛，仿佛时光倒流了几十年。店铺里卖的不再是电子零件和非法增强器，而是草药、古籍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收藏品。

“旧区，”米科解释道，“技术监视最少的地方。剃刀喜欢这里。”

她在一家看似关闭的店铺前停下。门面上没有任何标志，只有一扇厚重的金属门。米科没有敲门，而是将手掌按在门边一块看似普通的墙面上。一阵几乎听不见的扫描声后，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进来吧，小心台阶。”

里面比艾伦预想的要宽敞得多。空间被改造成了一个多层的工作室兼居所，到处都是屏幕、设备和各种拆解的机械。墙上挂满了图纸和照片，其中一张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群穿着实验室服装的人的合影，中间的那个人...

“认出什么人了吗？”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艾伦猛地转身。阴影中，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正缓缓从暗处移出。他约莫五十多岁，半边脸有着严重的烧伤痕迹，但另一半边脸却异常英俊，形成诡异对比。他的眼睛尤其引人注目——一只深棕色，是人类的眼睛；另一只则是机械义眼，发出微弱的蓝光。

“你就是剃刀？”艾伦问。

“曾经是。”男人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在伤疤的脸上显得有些扭曲，“现在我只是个老废物，靠回忆和旧情过活。米科，去看着入口，我们有客人了。”

女孩点点头，敏捷地爬上楼梯，消失在上层空间。

“坐吧，EC-72。或者你更喜欢别的称呼？”

艾伦保持站立：“你怎么知道我的编号？”

剃刀的机械眼发出轻微的调焦声：“你的标记发出特定的信号，就像广播一样。对那些知道如何监听的人来说，很明显。”他移动轮椅，靠近一些，“让我看看老人给了你什么。”

艾伦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芯片。剃刀接过来，看都没看就放在一旁。

“LP，Lina Petrova。回声计划的共同创始人之一，也是唯一还有良心的人。”剃刀的机械眼盯着艾伦，“老人还活着吗？”

艾伦摇摇头：“他为了让我逃脱，牺牲了自己。”

剃刀沉默了片刻，脸上掠过一丝悲痛：“EC-19，最固执的老混蛋。我告诉他不要再插手这些事。”他长叹一声，“那么，你携带的是潘多拉密钥了。”

“你也知道这个？”

“孩子，我参与回声计划的时候，你还没被制造出来呢。”剃刀苦笑道，“我是EC-07，最早批次的成功实验体之一。直到我试图‘越狱’，他们让我‘退役’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腿和伤疤，“但没那么容易摆脱我。”

艾伦感到一丝希望：“那你能帮我吗？帮我找到Petrova博士？”

“可能吧。”剃刀移动轮椅到一个工作站前，“但首先，我们需要确保你不是个定时炸弹。潘多拉密钥不是普通信息，它会以某种方式影响携带者。坐下，让我扫描一下你的神经模式。”

艾伦迟疑了。信任陌生人已经让他付出了代价，尽管老人救了他，但最终也死了。

剃刀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听着，孩子，如果你真的是潘多拉密钥的携带者，那么你比你自己知道的还要危险。密钥不仅仅是一段代码，它是一种构造体，能够重塑回声单元的网络。在错误的人手中——”

突然，警报轻声响起。墙上的一个屏幕显示出门外的监控画面：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员正在悄悄包围这个区域。

“我们被发现了！”米科从楼上冲下来，“至少有六个人，装备精良，不是普通警察。”

剃刀咒骂一声：“他们一定是跟踪了EC-19给你的芯片。我太大意了。”他迅速操作控制台，“米科，带他从地下通道走。去老地方等我。”

“那你呢？”女孩问。

“我会拖住他们，然后与你们会合。”剃刀从工作台下拿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快走！”

米科毫不犹豫地拉起艾伦：“这边！”

她推开一面书架，后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艾伦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剃刀已经移动到控制台前，正在输入指令。

通道门在他们身后关闭，艾伦听到远处传来爆炸声和枪声。

“他会没事的，”米科说，但艾伦听出她声音中的不确定，“剃刀经历过更糟的情况。现在快走！”

通道又暗又窄，充满了霉味。他们弯着腰前行了大约五分钟，最终从一扇隐蔽的门中走出，来到另一条巷道。

米科警惕地观察四周，然后示意艾伦跟上。“我们需要换身行头，太显眼了。”她带着艾伦进入一家二手服装店，几分钟后，两人焕然一新地走出来——艾伦穿着一件普通的工装外套，米科则套上了一件宽大的卫衣。

“现在去哪？”艾伦问。

“安全的地方，等剃刀。”米科带他穿过几个街区，最终进入一栋破旧的公寓楼。他们爬上五层楼梯，米科用钥匙打开一扇门。

公寓内部出人意料地整洁舒适，与楼道的破旧形成鲜明对比。墙上贴满了各种图纸和照片，工作台上散落着电子元件和工具。

“你的地方？”艾伦问。

米科点头：“之一。坐吧，我需要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其他跟踪器。”

她拿起一个仪器扫描艾伦全身：“干净。你可以放松了，这里很安全。”

艾伦终于允许自己稍微放松，坐在一张旧沙发上。“你怎么会卷入这一切？你看上去不像...”

“不像能对付高科技追踪器和特种部队的人？”米科笑道，“我是在流星街长大的孤儿。剃刀捡到我时，我差点饿死在巷子里。他教会我一切。”她的笑容黯淡下来，“现在他们又来找他了。”

“因为帮我。”

米科直视艾伦的眼睛：“那你最好值得这一切。告诉我，你记得什么？任何事情。”

艾伦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碎片般的记忆再次浮现：阳光明媚的房间，女人的笑声，然后是警报和奔跑...

“一个女人，她叫我艾伦。还有...一个实验室，警报响起，然后我必须逃跑。”他睁开眼睛，“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追捕，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米科若有所思：“艾伦，嗯？这名字适合你。”她走到工作台前，打开一个设备，“让我们看看老人给你的芯片里有什么。”

“剃刀说他们是通过芯片跟踪到我们的。”

“不是芯片本身，”米科将芯片插入一个隔离的阅读器，“而是它的信号。在我的设备上，是安全的。”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系列加密文件。米科吹了声口哨：“重重保护啊。但不是问题。”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代码在屏幕上滚动。

艾伦看着女孩工作，不禁问：“你多大年纪？”

“十七，问这干嘛？”米科头也不回。

“只是...你看起来很年轻，却能做这些。”

“在流星街，要么学会，要么死。”她的语气平淡，没有自怜，只是陈述事实，“好了，破解了第一层保护。让我们看看Petrova博士留下了什么。”

文件打开，显示出一段全息视频。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出现，她面容疲惫但眼神坚定，穿着实验室白大褂。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信息，说明EC-19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女性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我是Lina Petrova博士，回声计划的共同创始人。如果你携带这个信息，那么你就是潘多拉密钥的宿主，我们最后的希望。”

Petrova博士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回声计划早已偏离最初的目标。原本是为了保存人类最优秀的思想，防止知识在战争中丢失。但Gray部长和他的盟友将其变成了军事项目，创造活体武器。”

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图像：实验室中的回声单元，军事训练场景，然后是战斗画面。

“潘多拉密钥是我设置的故障保险，能够解除所有回声单元与控制网络的连接，给予他们自由意志。但密钥需要特定条件才能激活，而Gray部长想要得到它，以便完全控制整个系统。”

画面切换，显示出一个年轻得多的艾伦，躺在实验室床上， electrodes连接在他的头部。

“EC-72，如果你看到这个，你已经被选中作为密钥的宿主。但密钥不仅是一段代码，它是一种意识结构，会与你的记忆和身份交织。要激活它，你必须找回你自己，找回你被抹去的过去。”

视频突然出现干扰，Petrova博士的图像闪烁不定。

“他们发现我了。找到我，EC-72。在一切太迟之前找到我。记住，信任——”

视频到此中断。

艾伦呆立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Petrova博士的话。他是被选中的，不是为了被消灭，而是为了完成某个使命。

“哇哦，”米科轻声说，“这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突然，公寓门的电子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有人正在外面试图破解门锁。

米科立刻行动，关闭设备，拔出芯片：“后门，快！”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移动，门就被撞开了。两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人冲进来，武器对准他们。

“别动！”为首的人喝道，“EC-72，你跟我们来，女孩不会受伤。”

艾伦缓缓举起手，大脑飞速运转。没有逃脱路线，没有武器，他们被困住了。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嗡鸣声。一个黑影掠过，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暗影猎手——或者说，某种类似的生物机械体——突入室内，它的金属利爪直取最近的士兵。

混乱中，米科抓住艾伦的手臂：“这边！”

他们冲进卧室，米科推开衣柜后板，露出另一个紧急通道。身后传来枪声和金属撕裂的声音。

“下去！”米科喊道，将艾伦推入通道，然后跟着滑下。

通道直接通向另一层的公寓。他们冲出房门，跑下楼梯，来到街上。

“暗影猎手为什么攻击他们而不是我们？”艾伦边跑边问。

“那不是军方的暗影猎手，”米科喘着气说，“是剃刀的。他一定逃脱了，还派了帮手。”

他们转过一个街角，突然一辆旧式地面车停在他们面前。车窗滑下，露出剃刀伤痕累累的脸。

“上车！”

两人毫不犹豫地跳进车内。车子立刻加速，汇入车流。

“你的脸...”艾伦注意到剃刀新增的伤口和烧伤。

“小碰擦。”剃刀简短地说，“看来你们看了芯片的内容。”

“Petrova博士说我是被选中携带潘多拉密钥的，”艾伦说，“她说密钥能解放所有回声单元。”

剃刀点头：“这就是为什么Gray想要抓住你。下周军方测试的‘新防御系统’，实际上是要全面激活回声单元网络，将它们变成完全受控的武器系统。一旦完成，世界上将没有力量能够阻止他们。”

车子驶入一个地下停车场，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

“那么我们现在去哪？”艾伦问。

剃刀转身面对他：“Petrova博士失踪前一直在北部山区的一个研究站工作。如果她还活着，很可能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米科问。

“因为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地方。”剃刀的机械眼发出微光，“也是我变成这样的地方。”

艾伦看向窗外，夜幕下的城市霓虹闪烁，美丽而危险。某处 out there，一个可能认识他过去的女人正等待帮助，而他是唯一能阻止灾难发生的人。

“带我去那里，”他说，声音比想象中更加坚定，“带我去见Petrova博士。”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