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续

很快到了周一，周六周末的烦躁终于挨过去。隔壁康家旧院搬来的这位我几乎没怎么注意过，只是也许我不善打听别人私事，也总看到对方门户紧闭。大清早五六点钟起床，跟你睡到八九点钟或者说睡到12点、或者说一点，乃至于说你睡到两三点钟或者下午四五点钟再起床，那感受和氛围是完全不一样的，整个人的感受和状态，就因为你起床的那个时间段，就完全不同。五六点钟起床，会有一种非常慎重，来自于基因里的那种振奋，跟要做一件大事儿之前深呼吸，思绪沉静，肾上腺分泌、心跳加快，血压升高有一定的异曲同工之妙。今天没记错应该是25号了罢，我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一辈子那么久的折磨和煎熬，上周李发旺被骗出去了这次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气，至于常生娇跟杨莉这边我还需要加把劲，目前在“审核机制幼稚”问题上我有些滞后了，应该想想怎么打一套组合拳……嗯，晓龙已经在他们家铺子门口朝我招手了，这事儿路上想罢。

　　“走啊，今天你拿着我手机，我最近学习顾不上”晓龙的眼神里让我有些琢磨不透，这小子该不是看我可怜的大男子主义作祟吧？我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他，望向远处背书包的学生说“我最近太忙了，下次罢……下次，唉？我们今儿从哪儿走？时间还早要不走沙沟？”晓龙收回了继续坚持的眼神看着沙场那边说“走大路吧，天天走沙沟不是石头就是沙，我鞋里都不知道进多少尕石头籽了，唉！你最近怎么没去饭馆？听我哥说……你最近跟你们班有个叫尚什么琴的走得挺近是吧？”“啊？不是吧，我跟她好像也没怎么联系啊，她……反正就是一个比较高傲的女孩儿，我跟她……我觉得没谱”，晓龙说：“那你最近咋没来饭馆吃饭，我跟杜乐福天天吃饭呢”，我不好意思摸了摸额头：“嗨……最近不是办……黑、黑板报吗？我最近被我们班主任安排跟我们生活委员一起协助搞那个东西”，晓龙看了一眼有些恍然大悟的瞪着眼说：“怪不得呢，你们生活委员就姓尚的那个是吧？我可告诉你啊，他哥是尚明！你最好别招惹她……卧槽谁家烧炕了，好大一股子烟，你们班王林章就住在这个附近是吧？”我抬头周围看了一下，觉得晓龙有些大惊小怪：“你咋净扯这些没用的，那谁家不烧炕呢？你以为我们是城里人啊……”话没说完，我也觉得路边一堆驴粪或马粪跟草梗麦芒混合的“添炕料”有些诡异，但还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拉着晓龙说“什么时候了？走吧走吧走吧……那人家情况跟咱有啥关系啊？你说是吧？你能怎么管呢？你说、说出去你提醒人家一下，那现在大清早五六点钟，你要把人家瞌睡给吵没了，你不得挨人家骂呀”我拉着晓龙离开，晓龙也叹口气没说话，只是我走了几步摇了摇头跑回了那户窗户敲着窗子大喊着“大！着火了，着火了，你们家门口的添炕火着了！赶紧起来看下，房子都烧了半边了！”听得里面人哼哼唧唧应了几声我才一步三回头追上了晓龙低着头一言不发调整呼吸，晓龙肩膀撞了我一下惊得我抬头看他，晓龙说：“咋？你出尔反尔啊？你小子……有点意思”。我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沉默着往前走，到了校门口附近晓龙喊我一声我才如梦初醒的意识到我们的分别，晓龙眯着眼市侩商人一样漏着大板牙笑着说“中午出来吃饭知道吧？你要是有事就算了，我不强求……反正我先进去了，哎对了！记清楚了！”晓龙一脸严肃双手握住我瘦小的肩膀“别招惹尚明！那小子背后有人！很大的人！”晓龙眨眨眼摆手离开了，我眯着眼睛不理解晓龙到底要表达什么，人对于强者都是有一种爱慕之心的，我也只是一个人类，区别只在于……我知道自己只不过为了活着而已，如果尚生青真的能够带给我很大的增益，那么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这就是人类生存的法则，难道不是吗？杜乐福的龟壳依旧晃荡过去了。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尚生青还会出现，所以我站在二进门对自己说“三分钟，最多五分钟，她要是过来，那就说明我们有缘，那她要是不过来，那就算了，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我的……抢来也没用”我估摸着五分钟时间到了，正打算走……眼角看见一大群女生夹杂着走在最前面的尚生青走了过来，杨莉拉着尚生青胳膊，常生娇陪在旁边，白贵妃矜持着身子跟罗娜说话，郑晓娜跟柳晓琴比划着各自的指甲，那个叫小云的跟童青仙还有张世玉低着头不知道在聊什么，素卿和苏西远远跟蓝头发黑西装的领导者各自一前一后快步走来。贺颜斐拉着一个短头发又瘦又白的女生走过来绕过尚生青喊“姓楚的！你做的太过分了！这辈子别指望我会原谅你！”我略微低头伸脖的瞪大眼疑惑“嗯？什么情况？我做什么了？”那群女生站在原地看着贺颜斐走远，然后向着我身后鞠躬齐声喊：“早上好……”我一时有些愣神眯着眼心想“这娘的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跟早上跟没睡醒似的”正在我愣神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英语老师跟班主任，英语老师笑着露出虎牙说：“怎么跟你女朋友们表白呢？”班主任一听这话瞬间垮下脸拉着英语老师离开了往办公室走去，英语老师挣脱了一声不吭没搭理班主任。班主任回头远远的指着我用指尖点了点。那些女生都笑的神态各异眯着眼睛、弯着腰拍打腿面和彼此，素卿看了我一眼朝我眨眨眼，苏西笑了笑拉着懵懂的蓝头发离开了，领导者只是点点头轻轻说：“哦咖喱玛嘻，哦嗨呦、靠赛一玛斯！”我点点头没说话，张世玉绕过来在我肩膀锤了一拳笑着低头拉着回头看我的小云跟童青仙跑进班里了，我捂着肩膀罗娜走过来甩了我的脸一巴掌恶狠狠说“我就愿意！你别想着问为什么！”白贵妃看着罗娜走远问我“你到底跟班主任说什么了？”我摇了摇头她便离开了，郑晓娜走过来正打算开口被柳晓琴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你配不上我……早点死了这条心罢，你的努力只是自取其辱。”郑晓娜看着柳晓琴走远，只是拽着我袖子说：“我不会一直等你，但你如果不来我就找个人先将就着，只要你开口。我始终愿意跟你说话陪着你。你就……就当我是你女儿好了。”常生娇挤在郑晓娜旁边看着我领口跟拉链说：“我不介意跟你交往……只要……只要你能真心就行，国英我一直都当哥哥看待的，你不要多想。”杨莉跳过来拉着尚生青胳膊说：“别忘了中午来给我帮忙做黑板报，这些人都是我跟班主任要的，你要是帮我，我就答应陪你去吃饭怎么样？”尚生青果真要离开，我突然就不知是本能还是害怕她离开，一下抓住她胳膊让她皱着眉头看我，她跟杨莉摇摇头，杨莉朝我眨眼看了一眼尚生青就离开了，我看了看周围，尚生青撇撇嘴就往戏台左侧旁边的监控盲区走去，我搓了搓手弯腰屈膝卑微的低声说“我叔叔说有些少数民族朋友对你哥很感兴趣，不介意扶持提携一下，但这个面子不白给。那些友善智慧的朋友很看重年轻人的勇气和魄力，你哥是一个值得接触培养的人才……”我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别废话！”我沉默着看她，她只是说：“空口无凭，这件事我会告诉我哥的，我不想知道你叔叔是谁，我也不会干扰你的计划，宿舍那边我心里有数，你最好别过河拆桥。我跟你差的太远了，你该认清自己的阶层。”看着尚生青离开，我心里慢慢消化着她的意思，想了半天只是祈祷这时间段真会有人去跟他哥接触，我打开信息面板查看着她哥的信息，如果猜的不错，这个时间段她哥也才刚初中毕业而已，尚明的发家史在未来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对现在的人而言就是骇人听闻了。我所解密的信息里，只是看得出来一米八身高，看着文质彬彬的白衬衣黑西装，发型收拾的很不错。从说话语气来看是个脾气很冲但很谨慎的人。除此之外就不得知了，至于后来那招金蝉脱壳造谣自己被送进去了，的确耍了一个小心思，不过也正常，换做是我也能做到，只是麻烦了点而已。只能说时代洪流里这样的人不多也不少，从整个年代来看也只是扑腾了一下的浪花，但尽管如此还是比我强了不少。

　　我点点头走进教室里刚坐下就看到张世玉把我书拿到她旁边的位置，她一边塞着书往抽屉里，一边抬头打招呼“哎！今天开始你就跟我坐在一块儿了，我保证不会对你动手动脚了，你下次班主任让你换座位的时候，你拒绝她好不好？”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贺颜斐，又低下头看着搬空的桌屉，手指头捡拾着桌屉里的废笔芯、碎纸片之类的跟旁边贺颜斐说：“你是不是跟班主任告状了？为啥莫名其妙我就跟她换座位了？”贺颜斐看了我一眼撇着嘴怨恨的眼神说：“你还有脸问我，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我没有说话攥着那些垃圾走到后面丢进垃圾桶里，尕猪笑着拍我肱二头肌一下说：“哎？来了啊？早上好！”我点点头算是回应，突然站在他旁边看着龙选国跟罗娜坐在一起有些感叹物是人非，我凄惨的笑了笑对尕猪说“苦了你，还是原来我们仨儿一起抱团的时候好，现在这里就剩你跟魁明秀了，吉海萍也不可能过来对吧？”尕猪撇撇嘴表示不满“我没事儿。反正我跟魁明秀没说过话。回去吧，快上课了，别光顾着让别人替你盘窝。”我点点头走到贺颜斐位置拿起自己的凳子回到了张世玉旁边，又将原来位置的凳子拿回了贺颜斐旁边。我想要去握张世玉为我摆放的书，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愣了一下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我看着她叹口气满脸复杂的说：“我来吧，别人收拾的地方我用着不方便，我的东西摆放都有规律”。张世玉愣了一下然后嘴角翘起突然站起来捂着脸说“啊你干嘛！你手往哪摸呢？耍流氓是不是？”我愣了一下赶紧松开她的手看向周围，幸好周围人仿佛没看见一样都只顾着做自己的事，连前桌的吉海萍回过身子也只是看了一眼说了句“切……”就回过头继续写作业了。张世玉尴尬的看着周围笑了一下锤了我肩膀一拳说：“嘿嘿……这招不起作用了。下次我再演的像一点儿就说你脱我衣服！”她刚说完这句话，班主任走进来在讲台满脸不可思议的质问：“楚积善你刚脱张世玉衣服？”班里人一脸惊讶的看向我和张世玉，我知道越解释越乱，倒不如反其道行之，于是坦然的说：“不然呢？我去脱魁明秀衣服？”张世玉责怪了一句“你他妈就是个吃里扒外的流氓”于是坐下了。我觉得也有些哪壶不开提那壶了，于是咧着嘴讪笑着坐下了，刚坐下就听班主任说“等下课了就排队去升旗台集合，不要再楞头糊识跑操了，插班生差不多九点多十点就来了，班里人都心思灵活点儿，我提前说清楚，楚积善之外的人随便怎么交朋友都可以，龙选国、徐明珠之类的你们也学学楚积善泡姑娘的本事，都看看人家这都换了几个身边的女生了，怎么你们都不知道进取态度呢？都是爹妈生出来的人，都是有血有肉、七情六欲健全的吧？你们以为学校管的严就不让你们有正常心理发育了吗？楚积善你听到了没有！我这是为你好，你跟张世玉的事我不说你了，希望你能明白理解感情这种事的慎重。张世玉的母亲跟我说过“先试一年不行就停了”，其他人我不知道你们父母有没有说过同样的话，反正总而言之所有人都应该珍惜来之不易的缘分。不要因为懵懂和无知就给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们一样拥有这些时间，还有好多人连上初中的权力都没有你们想过没有？算了我不想多说了，大家把练习册翻到海伦凯勒写的《再塑生命的人》这部分，然后打开你们的书第49页我们来了解一下所谓动词……”

　　教室里猛然响起四声电钢琴的声音，这是下课铃，如期而至的下课铃，运动员进行曲响起的刹那我只是眨了一眨眼昏昏沉沉跟着众人去了升旗台，数学老师站在远处，来的老师不算多，然后又宣读了有关插班生的注意事项和学校的纪律问题，我们结束升旗仪式都走向右侧不远处的食堂，怎么看都觉得食堂看起来就像刻板印象里的教堂一样，高大的落地窗，人字形的门沿，水粉蓝喷砂的的外墙，眼角瞥见蒋海禄跟着王国英还有李发旺勾肩搭背往宿舍里走去了，杜乐福跟在后面低着头满脸不情愿，也不知道被使唤有酬劳没有，哈……我真傻，这是2010年又不是2025年，怎么可能出现所谓外卖行业？能有几个卖盒饭的就不错了。我自嘲的摇着头走进食堂看着人满为患，悄悄偏过头隐约看到蓝头发在厨房后门闪了一下，心想着不吃白不吃，于是挤出人群来到了食堂后面的过道，蓝头发拿着手里的红薯看了我一眼说道：“拿溺西尼……key踏挠？（你来这儿干哈？）”我愣了一下查看信息面板的翻译才用手比划了一下吃饭的姿势。蓝头发用食指朝我勾了勾就转身走进了厨房，我探着头避免被发现的观察厨房内情况，看到蓝头发跟黑西装点点头指了指外面然后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出来了，我愣着不知道去哪儿，蓝头发站在不远处一扇门前面喊着“哈牙垢阔气阔矣（快点过来），key咪哇、拿一唔、八嘎雷喜得路噶？（你在耍什么呢？）”我愣了一下快速跑过食堂后门跟过去，她推开门让我进去，地面的地毯和木地板搭配的很不错，脚底感受完全没有水泥地的坚硬。她将袋子里的东西倒进一个不锈钢大盆招呼我“阔来，阔来！（这个，这个！）阔来哦一戏（这个好吃）布兜贝蒂（dì）！（Blueberry：蓝莓）”我看着画蓝莓的小小白色面包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根据系统提示睁大眼难以置信的说：“轰兜妮、轰兜妮哦西！”蓝头发一边喝着果汁一边点点头说“so呆斯奈！（是的！）零锅揪酥……糯咪、歹嘚似嘎？（想喝果汁吗？）”我摇了摇头继续啃着面包，她笑了笑说：“一个人说话之前思考的时间越少，说出来蠢话的概率就越大。一个人越犹豫不决，并不代表他慢吞吞的，而是他越加的谨慎。慢吞吞的只是一种外在表现并不能代表实际内在涵义。”我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她问道：“你会说中文？”她点点头“唉！你之前也没问过我呀。”我沉默着继续啃面包，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蹭饭的乞丐。吃完饭她嘴里说着有时间来找她之类的话，送我出门摆摆手独自进了厨房。我没有回头，只是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开口，刚走到班里就听杨莉走过来对着我大喊“你去哪儿了？大家都在准备黑板报呢？今早又不上课都忙着迎接插班生呢，你怎么慢吞吞的？快过来把你的名言警句拿出来给我读。我写在左侧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