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实行一女一男座位搭配制,早已被调走座位的人只能无助叹气,忧怨地看着同桌。
林朝雨个子高,她打量着还未有人的座,祈求不要同相处不来的人坐。
“林朝雨。坐第三大组倒数第二个。”班主任的声音忽地打破林朝雨的思绪。
林朝雨抬头看向老师,老师看了眼没排座的男生,继而点了一个名字。
林朝雨看向那个被点名的男生,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下颚线较清晰,整张脸的轮廓并不尖锐,带点圆滑。
眼中不掺任何杂质,像是藏着些单纯和平和。
林朝雨这回放下心:“看样子,同桌话也挺少的。”
来到座位上,他轻轻往旁边挪了挪椅子。
林朝雨抬眼瞄向杨风兰——她和周围人聊得火热,脸上溢出的笑容根本藏不住。
“她坐那里很好,我坐这也能安静会,所以,一切都在变好的。
就像陆临说的,虽然他现在不在了……”林朝雨瞥向同桌,不觉间又想起陆临。
她一直在渐渐忘记他,好多事,都宛如一朵朵云——不久,就飘走了。
她不想忘记他,那一次次的见面、一幕幕的绚烂、一个个的笑容,她都不想忘。
但好像,梦终会归于寂静,归于无人深海。
她没将这事告诉任何人,以及杨凤兰。
梦这种东西,向来是毫无根据的,她不清楚,如果说了,杨凤兰会不会觉得她有大病。
会不会将这事想歪,乃至于趁她不备告诉别人——她不愿再经历于欣相似的事了。
况且,双方相处不过一个月,杨凤兰也未将有关隐私亦或是家庭的事告诉她。
她若是说了,杨凤兰也未必会听。
有关陆临的事,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记得,也是她一个人慢慢遗忘他。
让他,似乎彻底地从这个世上消失。
课后,她下意识地看向杨凤兰所在方向——她想和杨凤兰一起上厕所。
不过,杨凤兰正与前桌激烈议题,校服袖子随手势大幅度晃着,像把周围的嘈杂都扫开了。
林朝雨指尖悄悄抠了抠桌沿掉漆的地方,起身时椅腿刮过地板,发出细弱的“吱呀”。
刚要走向后门,却有窸窣的说话声漫进来:“最近这栀子花开了好多啊!你闻闻,花香都飘到教室里了。”
“确实很香,不过,你知道这花的花语是你吗?”
“它还有花语?是什么?”
“栀子花象征纯净与高洁、 永恒的爱和守护还有一个,我想想是什么?
……是什么来着?呃……哎,我忘了,明天再告诉你,你要去厕所吗?”
“走啊!”寻声望去,是张恬和她的朋友聊天,两人言语自然、稀松平常。
看着张恬谈论花语时眼中的光芒,让林朝雨蓦然想起图书柜旁的植物角——这些,都是张恬一手操办的。
虽说她话很多,但热爱植物的心却不假。
记得之前蹲在植物角,小心翼翼给花擦叶子的样子,阳光洒在她发梢,比平时吵闹时安静了好多。
现在,植物角里的盆栽也依旧生机盎然、翠绿迷人。
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喜爱绿植的人。
林朝雨盯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不禁想到自己与杨凤兰放学归家时的身影。
一切都是暂时的,终归是会回来的。
她就一直那么等——等开春时的鸟语花香。
时间飞逝到第二天清晨,林朝雨依旧什么也未梦到。
仅存的希望好似在逐渐熄灭,心中的火苗也被念冽的水不断泼洒。
林朝雨失魂地盯着桌上写的“春天总会来”的纸条,真的会等来吗?真的又再一次降临吗?
刚进班级前门,却看见杨凤兰正在和另一个女生欢谈甚欢。
恍然之间——杨凤兰招呼自己的画面再次浮现,只那一瞬,便被现实的刀仞伐破了。
林朝雨从另一条道走进座位,其实,她和杨凤兰隔的也挺远的——她自己在第二大组后排,而她在第一大组前几排。
虽然杨凤兰个子没同她差多少,但可能杨凤兰在老师心里份量比较重,加之她又是班长,坐前面也没什么不妥。
还能带动前面几排的学习氛围,这笔买卖怎样都对双方有利。
林朝雨暗自低头,这回终于只有一个大早就催着收作业的组长了。
她的周围人太多时候都很沉默,后两位上课也睡觉,她几乎不会被吵到——也能让她幽思暗涌。
这或许,也是一种慰藉吧?
放学时,林朝雨收拾东西的速度并不快。
一抬头,便能见到杨凤兰和她身边的人收拾麻利,言语间尽是欢快。
这副场景就像是多只鸰鸟聚在一起在天空中飞翔,时不时还会鸣叫几声。
林朝雨是最后一个走的,她能够看到杨凤兰和身旁的朋友一起走出班级门的影子。
那一大团的化不开的墨渍在她心上挥之不去。
一切本就没有变,只是她身旁的人不再是自己了。
林朝雨关了灯,亮敞敞的教室一下子就清冷了许多,幽幽的似乎能把人生吞了。
林朝雨独自走在路上,暗暗思索。
春天总会来的,一切都会变好的……杨凤兰只是和那些人有话题,我和她依然是好朋友吧?
现在才刚换座位不久,她肯定得去熟悉身边的人应该……过不了多久,一会回到从前的。
还有……陆临,他好像不会再来了,这么多天了,我什么都没有梦到,什么都没有记住。
万一,他会来呢?是不是现在状态不好,所以他不会来了?
他明明说过的,他会再来的……
他只是梦中的一个人而已,我又凭什么相信他呢?相信这么个虚构人物呢?
现在才过去多久,怎么能现在下定论?我要相信自己,相信陆临和杨凤兰,春天终将会来,会亲自到来……
林朝雨的脑中出现了两个人,一个人叫她坚持下去,另一人叫她不要妄想。
林朝雨总归是听得进的,她相信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路还很长,但终会到达。
林朝雨迈的步子快了几分。
太阳再次升起,一切照旧,林朝雨黯然出了房间门,现在她已经不会待在卧室这么长了。
但她常常在桌旁,驻足几分钟,好似又回到当初,为自己鼓足勇气,坚强生活。
走进教室,杨凤兰仍然很“忙”,忙得她没来找自己,忙到自己也无法去靠近。
刚坐在位置上,就听见张恬的声音像欢快的小铃铛,可每个字都撞在林朝雨心上:“我昨天不才跟你说完栀子花的花语吗?
没想到这栀子花今天就枯了几朵,瞬间感觉不香了……”
说话之间,林朝雨来到走廊边,看着小道两旁的栀子花——开得确实是比昨天少。
不过这花香也并未因此减弱几分,还是弥漫学校中。
看向远方的建筑,再归回视线——隔壁走廊上站着两个女同学,不用想林朝雨都知道是杨凤兰和隔壁同学。
她紧盯着杨凤兰身旁的女生,终究是低了头回教室。
自从换完座后,班级气氛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课上也不出现吵闹声,课后出门的人也少了。
以往林朝雨和杨凤兰凑在一起讲小话,如今杨凤兰的笑声里,林朝雨再也插不进去。
“我虽然平常爱讲话,但现在班上真有种欣欣向荣的趋势,你说对吧?”连张恬都在向朋友感慨。
几天过去,杨凤兰近乎是沉浸在了前排的快乐,不再和林朝雨讲话了。
林朝雨深知这样不是办法,总归是得自己先踏出那一步。
既然是能够挽回友谊,她也自然甘愿去做。
可偏偏,上天就是不想遂她的愿——每当她想来到杨凤兰面前,杨凤兰不是在低头写题,就是被朋友、老师叫走,亦或是其他人来找她。
林朝雨不甘于此,在一次课间,杨凤兰刚合上课本,林朝雨火速过去。
就在要触碰到她的肩膀时,门外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了:“杨凤兰!快出来,我又找了几道题,你过来看看。”
“好,我现在就来。”杨凤兰即刻起身,刚好碰上了林朝雨伸出的手,她疑惑:“林朝雨,我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林朝雨苦笑:“没有什么,我刚好路过,不小心碰到你了。”
“那行,我先出去了。”言罢,杨凤兰走出门外。
林朝雨看着阳光洒在那两个人身上,未言一语。
下午上课,班主任终于是将市里数学竞赛的奖状发了出来,杨凤兰不出意外得了奖。
她站在讲台上,班里的人由衷鼓掌,无比自豪。
林朝雨也是,她看着此刻闪闪发光的杨凤兰,喉头像卡着没咽下的柠檬。
看着她笑时露出的小白牙,和以前给林朝雨讲题时一模一样,可那笑容再也不是对她了……
她忽地记起,她给杨凤兰准备的视贺礼物。
“把这个礼物给她,或许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吧?”林朝雨默默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