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看着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在他父亲面前说他如何浪荡、如何忤逆,而父亲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心中如坠冰窟,整个人竟隐隐颤抖起来。
“二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顾偃开沉声道。
有什么要说的,而不是“是不是这样”,他这是认定顾廷烨是她们口中那个罪大恶极的浪荡纨绔子了。
顾廷烨定定看着那个神情严肃的男人,那是他的父亲,是……从小都不喜欢他的父亲。
他蓦地笑了一声,沙哑着声音说:“我没什么想说的,反正父亲您都认定了不是吗?”
顾偃开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往上冒,额头青筋突突地跳,忍不住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整日里混迹青楼楚馆,你母亲她们还能污蔑你不成?!”
“母亲?”顾廷烨抢上前一步,含着悲愤的眼睛死死盯住顾偃开,“我的母亲,她早就没了!她是怎么没的,父亲,您敢告诉我吗!”
“你——!”顾偃开的面色逐渐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其他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小秦氏却就站在他身边,望见他的面色,眼神闪了闪。
顾廷烨看不见其他,脑海中只有听到的几句闲言碎语。
“……听说前头那位白氏夫人就是受不了侯爷天长日久的冷落,这才气急攻心难产而亡的……”
“哪儿呀!我听说是……是侯爷吩咐人……要不然侯爷怎么这么多年都不让人提她……”
“父亲,您告诉我,我的母亲,她究竟是不是因你而死!”
顾偃开喘着粗气。
“您对我的母亲,有没有哪怕一丝的愧疚?!”
“闭嘴……!”
“父亲……”
“她活得好好的!”
霎时,满堂俱静。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脸色铁青的顾偃开。
这么多年来,知道当初内情的人碍于帝王从来不敢谈及宸贵妃身份,加上顾偃开对白若璇旧事的严防死守,以至于整个宁远侯府中除了顾偃开和正院里白若璇的旧仆,竟无人知晓当初的事。
就连小秦氏,虽然隐隐绰绰知道白氏的“死”有异,也只以为是顾偃开动的手,这才安排人挑唆。
……白氏竟没有死?!
小秦氏的表情一下子没绷住,露出震惊、愤怒、恨意交织的狰狞扭曲的神情,骇得她身边四房的夫人下意识松开挽着她的手臂,后退了一步。
但是没几个人在意这一幕。
顾偃开望着顾廷烨难以置信的神情,心中竟升起一股诡异的畅快。积压了整整二十年的愤怒与屈辱仿佛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口子,一股脑地爆发出来。
“你在为你母亲叫屈?你以为你母亲需要吗?她怕是巴不得你从来没有存在过!”
顾廷烨脸色惨白,连退几步,所有线索隐隐串了起来,母亲、父亲、姨母……
这时候,顾偃开终于从爆发中清醒过来,他眼里终于看到了周围一圈面上难掩异色的人,脸色一青又一白,“噗”地喷出一口热血,然后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顿时惊叫声一片。
顾廷烨下意识想上前,却被那群人排挤出去,还听见她们口口声声“你气得你父亲吐血”。
他敏锐意识到其中险恶,暂且不去想母亲的事,咬牙扬声喊来石头,吩咐他去请太医,自己则三下五除二扒拉开那群挡着他的人,一拽一抱就把顾偃开扶到了椅子上,守在他身边,任凭她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跟脚下长了钉子似的,做足了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
小秦氏气得要把手里的帕子撕扯开来,顾廷煜看上去快要和顾偃开一起昏倒,朱曼娘见情势不对,悄悄退了几步想走,却被赶来的常嬷嬷和正院仆婢抓着扭送进了一间屋子关起来。
宁远侯府一片混乱。
而在不久之前,宫中福宁殿。
白若璇放下手中朱笔,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沉寂许久的世界意识又有异动了。
这样的异动,在之前也有过几次。她有过猜想,又暗地里查了许久,还是上次在马球场才确定和盛家的几个姑娘有关。
现在又是因为谁?盛家?可她暗地里派人盯着盛家,也没发现有什么动静。那就是……
顾廷烨。
“玄一。”
暗处的女卫应声而出,单膝跪地,等待她下令——这些年来,赵祯除了在明面上给她立威,暗地里也将许多势力交给了她,最近更是加快了速度,似乎是怕他自己猝然离世,没了护着她的能力。
“你去看看宁远侯府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是。”
玄一领命离开。
于是,石头一赶到太医院,就正巧有个闲着的太医自告奋勇跟他去了宁远侯府。
这太医的医术简直妙手回春,几针下去,顾偃开的脸色好了不少,虽然还没醒,但好歹没了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