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相国寺啊,果然风景灵秀,您出来走走,总比整日里困在那府里强。”
白若璇神色恹恹,轻轻点点头,柔声道:“碧浮,我瞧着那儿似是有一片桃花,开得正是秾丽,我们去看看吧。”
碧浮几乎要喜极而泣,连连点头:“哎!”
天菩萨保佑,她家姑娘总算是想开了些,不再整日为那负心薄情的男人伤心了。
谁知她家老爷殚精竭虑给姑娘选了个高门贵胄,竟是把姑娘送进了这虎狼窝里!顾家那些个忘恩负义的豺狼虎豹,用她家姑娘的嫁妆填了侯府亏空,转头就想用流言蜚语逼死姑娘,简直是……
碧浮读过几本书,骂不出太脏的话,只能恨恨地骂一句:臭不要脸!
白若璇却不是很在意顾家的乌烟瘴气。
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叫——瑛璇。
她也记得作为杨璇时,她有关心爱护她的家人,有携手一生的爱人,临到老了也是优雅美丽的老太太,在儒雅的孟老先生的陪伴下环游世界,最后笑着离开。
只是……
那些记忆于此时的她来说,像是一部温馨甜蜜的电影,她已经无法切身感受到那些喜怒悲欢。
而现在,她成了白若璇。
扬州盐商白望瑜独女,白若璇。
汴京城宁远侯府大娘子,白氏。
不久前,她在这个世界醒过来,拥有了白若璇的记忆,身边的小摇篮里躺着个粉雕玉琢的男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着,看到她时咯咯笑出声来。
侍女碧浮掀开帘子从门外进来,小心翼翼回禀:“姑娘,侯爷今晚宿在书房,不来了。”
白若璇正是刚来这个世界,上个世界的余韵还未散去,她心尖犹然缠绕着一缕分离时的悲伤,因此,她只是恹恹点头。
看在常妈妈和碧浮眼里,就是自家姑娘又被侯爷的冷淡伤了心,眼神都带了几分心疼,动作更加谨慎小心,生怕让姑娘烦扰。
白若璇不知她们在想什么,手上轻轻晃了晃摇篮,见到天真无齿的小婴儿,唇角也没牵起来。
她不是从前那个被父亲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不识人间险恶的女孩,所以她将记忆梳理一遍后,就知道,如今的宁远侯顾偃开娶出身商家的白若璇为继室,绝不是他父母所说倾慕白氏教养好、美名在外那么简单。
什么样的原因能让汴京高门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几次三番登门求娶一位出身商户的姑娘?白家又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
要知道,时下士农工商,商排最末。白家能让汴京高门惦记的,也就只有这万贯家财了。
白望瑜幼时接连丧父丧母,宗族不仁,夺他家产,他憋着一口气走南闯北,赤手空拳闯出一份家业,成亲后和妻子一起经营,历经磨难,总算成了扬州富甲一方的大盐商。
然而妻子多年操劳,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白望瑜感念亡妻,没有再娶,又当爹又当妈地一手把女儿养大,如珠如宝的姑娘,从小堆金积玉地养着,怎么肯让她嫁给清贫举子蹉跎青春?
这时候汴京宁远侯府登门,他心知他们图他家财,但女儿能嫁入侯府,未来的外孙一出生就是勋贵高门,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侯府诸子,唯有长子算是年轻有为,其余诸子俱不堪入目,更何况,他们都已娶妻。
他精心娇养大的女儿不可能给顾家做妾!
白望瑜虽心动,但还是拒绝了顾家的求娶。
谁知不久后,侯府世子顾偃开丧妻,顾家又来登门。他打听到侯府面临倾家之祸,急需大笔钱财救命,于是想着,女儿带着大笔嫁妆嫁进侯府,侯府众人总该感念女儿的恩情,也不会太过于轻视她的出身。
可他没想到,这顾家是真过河拆桥,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危机一过,各种轻贱白若璇的话就跟杂草似的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