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榕州: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混着驿站特有的陈旧气息。
萧浔梧缓缓醒来,忍不住轻咳几声。
“少主,你好些了吗?”
琉璃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茶壶,急忙上前扶住她。
“这是哪?”
萧浔梧按住刺痛的心口,目光在屋内打量着。
“榕州的一家驿站。”
琉璃顿了顿,旋即想到什么,继续开口。
“沈公子来了,现在在门口。”
“让他进来,你和扶瑜去打听打听父亲在哪里。”
“好,少主好好休息。”
琉璃叮嘱道,随后转身离去。
沈辞走进屋内,只见萧浔梧半躺在榻上”
“少主。”
他移开视线,低头等待萧浔梧开口。
“你哥哥的人。”
萧浔梧目光平静地直视着沈辞,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闻言,沈辞单膝跪地,眸中急切不似作假。
“少主明鉴,我对此毫不知情。沈辞此生至死追随少主,绝无二心!沈奕狼子野心,是我沈家之耻!”
萧浔梧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淡:“我并未怀疑你,把尸体送回神灵阁吧。”
她知道沈辞的为人,虽不如沈奕那般野心勃勃,却也足够谨慎,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少主。”
沈辞垂眸立于床边,喉结滚动数次,终是压抑不住心底疑虑,
“您的丹田……”
话音戛然而止,被萧浔梧指尖叩击床栏的声响截断。
她望着窗外的天色,晨光已经变得明亮,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映出一片金黄。
“沈辞,有些深渊,窥见全貌便是粉身碎骨。”
“属下逾越。”
沈辞单膝跪地,玄色衣摆铺展如鸦羽。
“二少爷心思诡谲,少主此行务必……”
“不必忧心。”
萧浔梧忽而转头,眼尾那抹绯色艳得惊心。
“待你归来,我自会让沈家满门知晓——背叛者,当受千刀万剐。”
她指尖划过床沿,木质纹理竟在瞬间结出冰晶。
沈辞走后,萧浔梧在床上调养了大半天才起身。
破碎的丹田让她身体恢复得很慢,得想个办法修复丹田。
自身强行修复显然不可行,她身体太虚弱,怕是丹田还没好,人先倒了。
“龙血草,天山莲。”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头疼。
以玄城的实力,龙血草倒是好办,但天山莲距离遥远又极其珍贵,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找到。
萧浔梧推开窗,看向榕州并不繁华的街道。
若不是她出事,萧嘉礼恐怕一辈子都接触不到七灵洲其他掌权人。
“吱呀——”
木门轻响,扶瑜端着药碗踏入。
深褐色药汁在碗中翻涌,蒸腾的雾气里裹着令人作呕的腥苦。
萧浔梧仰头饮尽,喉间泛起铁锈味,却仍盯着窗外问:“绣柒楼的宴席,准备得如何?”
“城主与二少爷,父慈子孝。”
扶瑜望着少主苍白如纸的脸,将药碗攥得发紧,
“琉璃已传信玄泗殿,说您……”
“说我命不久矣?”
萧浔梧轻笑,随手接住外头飘落的花瓣,却又毫不怜惜的将其碾碎。
“很好。就让所有人都以为,萧浔梧快死了。”
花瓣屑被她撒向空中,很快便没了影子。
“扶瑜,”
她蓦的开口。
“我最讨厌背叛,你应该清楚。”
话落,萧浔梧转身没再看她。
“少主,我和琉璃从小跟在您身边,绝无二心,更不会背叛。”
扶瑜的话,她自然是相信的。
但,心软,在某些时候,也会成为一种背叛。
“去修整一下吧,好好想想我的话。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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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外,琉璃正气得鼻尖泛红。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吃里扒外,敢背地里传消息!”
琉璃想到那支暗箭,愤怒更甚。
扶瑜并未接话,双指无意识搅在一起,不一会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回了驿站。
房间内的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萧浔梧刚刚的话。
她曾担忧少主过于心软,但其实表面上公事公办的她,才是最容易心软的那个。
萧浔梧实力强劲,16岁元婴又是少主,平日里没人会找她麻烦。
琉璃一直以萧浔梧为大,其他人对她基本上没什么影响。
只有她,固然忠心耿耿,但极其念情分。
如果,这次的内鬼与她关系不错,她又当如何。
天色渐渐染上黑色,扶瑜站起身,独自去找了萧浔梧。
“少主,我想清楚了。”
“人各有命,不同路的人,不必在意。”
萧浔梧点头,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扶瑜,你很聪明。琉璃固然忠心,但容易心浮气躁,有些事情,她做不来。”
她掐了一团火在手中,没在意扶瑜震惊的神色继续开口。
“你所知道的,看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包括我这个人。”
萧浔梧收回火焰,望向扶瑜的眸。
“无论您是谁,我和琉璃都效忠于萧浔梧。”
“人各有命,生死由天。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扶瑜颔首,退了出去。
身受重伤还被灵兽追击。
萧浔梧本就不可能活着走出那片秘境。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她发间渡上银霜。
千年前的交易,于那日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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