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的声音有些闷，他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炎，记得少用爆发魂技，伤经脉，等我带伤药回来。”字迹里的认真，和她每次劝他时皱着的眉头一模一样。
邪月的信更简单：“邪月，你的刀招破绽我记下来了，回来和你细说。”他指尖划过那句“回来”，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胡列娜把自己的信递过去，三人凑在一起看。明明是三封不同的信，字里行间却都是清辞的影子——她记得胡列娜总想学她的剑招，记得炎练魂技不知节制，记得邪月的刀招有个难以察觉的破绽。
邪月这丫头，走得倒悄无声息。
邪月把信纸折好，塞进怀里，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懊恼
邪月昨天还说要和我比一场的。
胡列娜她想去历练，教皇冕下……应该是同意了吧？
胡列娜看向两人，眼神里带着担忧。她们都知道清辞有多想去外面看看，也知道比比东陛下把她护得多紧。
炎蹲下身，手指抚过青石台上的刻痕：
炎她信里说会回来的
他说得笃定，像是在说服自己
炎而且教皇冕下肯定会保护好她的，不会有事的。
邪月靠在槐树上，望着演武场的入口，像是在等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
邪月她走之前，肯定在这里待过。
他忽然说：
邪月你看，沙地上有新的脚印，是她穿的那双短靴。
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沙地上有几行浅浅的脚印，朝着演武场深处延伸，又绕了回来，最后消失在出口的方向。像是来告过别，又舍不得走，兜兜转转了许久。
胡列娜忽然笑了，眼角却有点热：
胡列娜等她回来，看我怎么罚她。
晨光渐渐热起来，照在三人身上，也照在那封被反复摩挲的信纸上。演武场里很快又响起了魂技碰撞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少了个青衫仗剑的身影。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等槐树叶再落满青石台时，那个说要回来的姑娘，笑着出现在入口处，喊他们的名字。
天斗帝国的边界线像一条无形的分割线，一侧是武魂城方向熟悉的红土，另一侧则是天斗特有的青灰色平原。风从平原上卷来，带着不同于武魂城的草木气息，清辞站在界碑旁，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来路。
身后的官道上，两道身影静立在晨光里。菊斗罗的菊黄色长袍在风里轻轻扬起，鬼斗罗的黑袍则像融入阴影的墨，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靠近，也未远离——这是护送她一路的姿态，从武魂城外那片她曾以为能瞒天过海的小树林，到如今真正踏入陌生地界的界碑旁。
清辞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储物戒指，里面躺着比比东给的锦盒。
清辞就送到这吧
清辞转过身，朝着那两道身影扬声喊道。她的声音还带着点少女的清亮，被风一吹，散在开阔的平原上，却足够让两个封号斗罗和鬼斗罗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对视一眼后，才缓缓走上前。菊斗罗脸上依旧挂着惯有的温和笑意，只是眼底多了几分讶异：
月关小辞，你怎么……”
清辞从离开武魂城的第七天起，我就察觉到你们了。
清辞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像是终于解开了一道藏了许久的谜题，
清辞还有鬼爷爷，您的魂力波动虽然收得极稳，但每次我靠近暗处，总能感觉到一丝极淡的寒意。
她顿了顿，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是今早路过小镇时买的桂花糕，还是温热的。
清辞老师让你们送我到这里，对吗？
她把糕点递过去，眼神澄澈
清辞天斗城已经不远了，接下来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鬼斗罗依旧沉默，只是那双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似乎多了几分打量。菊斗罗接过桂花糕，指尖触到油纸的温热，忍不住笑了：
鬼魅小辞倒是比我们想的更敏锐。
他没否认
鬼魅陛下吩咐，送到天斗边界即可，剩下的路……
清辞剩下的路该我自己走了。
清辞接话，语气坚定，却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
清辞这些天多谢二位爷爷照拂。夜里的篝火、清晨路边恰好成熟的野果，还有那次在黑森林里引开魂兽的金光……我都知道是你们做的。
她想起某个暴雨夜，她缩在破庙里瑟瑟发抖，晨起时却发现篝火堆添了足够烧到天亮的干柴，火堆旁还晾着她被雨水打湿的换洗衣裳；想起路过一处峡谷时，脚下的石板突然松动，她以为要坠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托住，落地时只看到崖边飘落一片金色的菊瓣。
这些细微到几乎能以“巧合”解释的善意，此刻想来，全是精心编织的保护网。
菊斗罗没想到她连这些都记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多了几分郑重：
月关陛下说，小辞长大了，该自己闯闯。但她也说……
他从袖中取出最后一个小小的锦囊，递过去
鬼魅若是真遇着迈不过去的坎，捏碎这个，我们会立刻赶到。
锦囊里是枚小小的玉符，刻着武魂殿的徽记，触手温润，和比比东常戴的玉扳指是同一种质地。清辞接过锦囊，紧紧攥在手心，那点温热仿佛能透过布料传到心底。
清辞替我谢谢老师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
清辞也谢谢二位爷爷护送。
鬼斗罗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如磨砂：
鬼魅自己……小心。天斗城不比武魂城，人心复杂，别轻易相信旁人。
菊斗罗也跟着说道：
月关是啊，小辞。其实教皇冕下对您，那是打心底里疼惜。您小时候偷偷溜出武魂殿，那些‘巧合’的平安，那些暗中的护持，哪一次不是陛下安排的？她只是……不擅表达罢了。您看她给您准备的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倾尽心思？
清辞一怔，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她从未细想过那些“巧合”背后的深意，此刻听菊斗罗这般说，心中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清辞老师她……
清辞的声音有些发涩。
月关陛下嘴上严厉，心里比谁都牵挂您。
菊斗罗叹了口气，语气温和
月关这次让您出来历练，她夜里没少在露台上看您的方向。我们走后，您万事当心，记得常写信报个平安，也好让冕下安心。
清辞抬头，对上他兜帽下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用力点头：
清辞我会的。等我历练结束，我回去看两位爷爷的。
菊斗罗笑了起来，挥了挥手：
月关那我们可等着。
他看了鬼斗罗一眼，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月关我们这就回去复命了。
清辞望着他们转身的背影，想：原来这些年，他们一直以不同的方式，陪在她和老师身边。
清辞菊爷爷，鬼爷爷
她忽然又喊了一声。
菊斗罗和鬼斗罗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清辞举起手中的“青澜”剑，剑尖斜指地面，摆出一个标准的起剑式——那是比比东教她的第一个剑招。晨光落在青碧色的剑身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她此刻眼底的光芒。
清辞您看，我已经能握紧它了。
她笑着说，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骄傲与底气
清辞等我回来，定不会让老师和二位大人失望。
菊斗罗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对着清辞遥遥一拱手，鬼斗罗也微微颔首。两道身影同时转身，金色与黑色的衣袍在风里交织一瞬，随即化作两道流光，朝着武魂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际线。
清辞站在原地，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掌心的汗濡湿了剑柄上的鲛绡，却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她转过身，望着天斗城所在的方向，青灰色的平原在脚下铺展开，像一幅等待她落笔的画卷。
风再次吹来，带着远方的气息。这一次，身后再没有那两道熟悉的气息跟随，但清辞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离开——老师的牵挂，伙伴的期盼，还有这柄剑上承载的所有期许，都在陪着她，走向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
她深吸一口气，提剑迈步，青灰色的平原上，终于只留下她一个人的脚印，坚定而清晰。
武魂殿的长廊在暮色中拉着长长的影子，菊斗罗和鬼斗罗踏着石阶上行，衣袍扫过地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推开教皇殿的大门时，比比东正坐在长案后批阅卷宗，烛火在她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手中的狼毫笔悬在半空，似乎等这声汇报已经很久了。
月关和鬼魅教皇冕下。
两人躬身行礼，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低回。
比比东没有抬头，指尖轻轻在卷宗上点了点：
比比东送到了？
月关是！
菊斗罗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温和
月关已将清辞小姐平安送到天斗边界，她……而且她早就察觉我们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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