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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雨下得黏腻,把云城顶层豪宅的落地窗糊成一片朦胧的雾.
谢妄舟的指尖划过剧本上“男三号,性格阴郁,出场三十分钟”的标注,笔尖在“阴郁”二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窗外是连绵的霓虹,雨丝穿过光带,像被揉碎的星子,可这璀璨到近乎失真的夜景,却衬得他房间里的灯光格外寡淡.
书桌上摊着另一样东西——烫金红帖,边缘缀着细密的珍珠,“谢、元两家联姻”几个字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金砖.
手机在桌面震动了两下,是特助发来的消息,附带着一张娱乐版截图.
标题足够吸睛:《元氏千金元稚深夜泡吧,身边帅哥环绕,颜控本色不改》.
配图里的女孩穿着亮片吊带,正仰头对着身边的男生笑,眼角眉梢都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娇纵,手腕上的钻石手链晃得人眼晕.
谢妄舟扯了扯嘴角,把那张截图划掉.
而此时的元家别墅,二楼衣帽间里,元稚正对着镜子扯掉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随手扔在首饰盒里,和一堆没拆封的口红混在一起.
手机屏幕还亮着,正是那张被谢妄舟划掉的娱乐版截图.
沈伊年.“不是吧小稚,真要跑啊?”
电话那头的闺蜜沈伊年声音里带着惊呼和雀跃.
沈伊年.“还有你昨天那出,故意让狗仔拍你跟那几个模特混在一起。”
沈伊人在电话对面传来的不是挚友间的相亲相爱,而是损友间的“无情嘲笑”.
沈伊年.“噗…现在全网都在说你‘为了帅哥连联姻都敢放鸽子’,你爸妈看到报纸时,脸都绿了。”
元织撇了撇嘴.
元稚.“笑。”
元稚.“绿了才好。”
元稚对着镜子挑了挑眉,指尖点了点屏幕上自己笑得张扬的脸.

元稚.“我就是要让那个姓谢的看见。”
她特意选了那家以“帅哥云集”闻名的酒吧,特意穿了最惹眼的亮片吊带,甚至提前给常合作的狗仔发了消息——连身边那几个模特,都是她临时花钱雇来的“工具人”.
就为了坐实“元稚是个只看脸的草包”这个标签,好让谢妄舟打心底里厌弃这门婚事.
沈伊年.“你就不怕玩脱了?”
沈伊年在那头咋舌.
沈伊年.“万一谢妄舟就吃这一套呢?觉得你够疯够张扬,反而更想娶了?”
元稚愣住了,她嘴角抽了抽.
元稚.“不可能。”
元稚笃定地哼了声,从衣柜深处翻出件灰扑扑的连帽衫,套上之后原地转了个圈,原本精致明艳的脸蛋被帽子遮了大半.
元稚.“你没看网上那些关于他的传闻?说他性子冷得像冰块,最瞧不上浮夸浅薄的人。我这出就是给他递刀子,让他主动跟谢家提退婚。”
她点开另一个界面,正是那张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谢妄舟路透”——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侧脸模糊得像打了十层马赛克,评论区全是“谢少这颜值,果然对得起‘豪门泥石流’的称号”.
元稚对着照片翻了个白眼.
元稚.“再说了,就他这照片里的样子,就算他不退婚,我也得跑。”
沈伊年在那头笑出声.
沈伊年.“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昨天看霸总文就看到这个情节。”
沈伊年笑的不行.
元稚.“滚。”
沈伊年.“别啊,万一他真是扮丑的呢。”
元稚.“帅哥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元稚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手脚麻利地往双肩包里塞东西:口红、粉饼、充电宝,最后摸出个小巧的防狼喷雾塞进侧袋.
元稚.“再说了,就算他帅,那也是个草包。”
她边收拾着行李包裹边说.
元稚.“听说他在董事会上把‘净利润’说成‘净赚多少碗牛肉面’,这种脑子,我怕跟他多说两句话会被传染智商税。”
她越想越气,这联姻跟要把她卖了有什么区别!
元稚.“说好的啊伊年,我去给你当助理,包吃包住就行,别让我爸妈找到我。”
沈伊年.“包吃包住没问题。”
沈伊年的声音突然压低.
沈伊年.“但你可得藏好了,我刚听说,伯母已经让管家把别墅大门锁了。”

元稚动作一顿,转头看向窗外.
楼下的花园里果然多了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正背着手站在围墙边,活像两尊门神.
她啧了声,转身走向衣帽间深处的落地窗.
这扇窗正对着隔壁的小巷,是她小时候偷偷溜出去玩的秘密通道.
元稚.“锁门?太天真了。”
元稚拉开窗户,晚春的凉风带着湿气涌进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元稚.“半小时后,你让司机在巷口等着。对了,把你那件最丑的冲锋衣给我带一件,越土越好。”
挂了电话,她最后看了眼沙发上那件被弃如敝履的礼服,抓起背包翻身跃出窗户.
楼下传来保镖的喝问声时,她已经顺着排水管滑到了巷子里,像只受惊的猫,飞快地钻进了暮色里.
而谢妄舟这边,手机又响了,是谢董的视频电话.
屏幕里的男人穿着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背景是灯火通明的书房,与谢妄舟这边的“潦草”形成鲜明对比.
“晚上的订婚宴,不许出岔子。”
谢董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元家那边已经在布置了,你要是敢像上次一样放鸽子……”
谢妄舟.“爸。”
谢妄舟打断他,指尖转着那支用来标注剧本的黑色水笔,语气漫不经心.

谢妄舟.“我今天约了剧组试镜,演个尸体,导演说我躺得特别有天赋。”
谢董的眉头瞬间拧成川字:“谢妄舟!我在跟你说正事!”
谢妄舟.“我也在说正事啊。”
谢妄舟把手机往桌上一放,镜头刚好能拍到他那身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
谢妄舟.“您看,我这形象,去订婚宴不是给元小姐添堵吗?”
话是这么说,眼里的嘲讽倒是挺诚实.
他的指尖有规律的敲着桌面.
谢妄舟.“听说她见了丑男会过敏,万一当场晕过去,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他故意压低声音,话语里阴阳怪气的.
谢妄舟.“再说了,娶个只会看脸的花瓶回家,以后公司要是来了个帅哥实习生,她是不是得当场把公章给人递过去?”
谢董气得呼吸声都重了几分:“你!”
谢妄舟.“我去剧组了啊。”
谢妄舟没等他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顺手把手机调成静音.
书桌上的红帖被他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墙角的垃圾桶——抛物线完美,像他昨晚对着镜子练了十遍的“尸体倒下”动作.
半小时后,谢家司机在楼下等了整整四十分钟,只等来一条来自谢妄舟的短信:“车借我用下,去城西影视城,今晚不回家。”
晚上八点,云城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
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红玫瑰铺成的甬道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主台,谢董和元董端着香槟站在入口处,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眼底却各自藏着焦灼.
“令郎还没到?”
元董呷了口酒,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谢董皮笑肉不笑:“年轻人嘛,难免磨磨蹭蹭。倒是令嫒……”
话音未落,两家的助理几乎同时跑了过来,脸色惨白.
“董事长,”
谢妄舟的特助声音发颤.
“找不到谢少了,他把车开去影视城了,剧组说他正在试镜……演尸体。”
元稚的管家紧随其后.
“老爷,大小姐不见了!监控拍到她从后窗跳出去了,沈伊年小姐的司机刚才在巷口接了个人,现在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空气瞬间凝固。
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红玫瑰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可这场精心筹备的订婚宴,终究成了一场笑话.
谢董捏碎了手里的高脚杯,酒液混着玻璃碎片溅在锃亮的皮鞋上.
元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寒意.
两个逃兵,一个奔向了他嗤之以鼻的演艺圈底层,一个躲进了她视为避风港的偶像光环里.
而他们身后,两大家族的“追缉令”已悄然出鞘,在夜色里张开了无形的网.
雨还在下,像是要把这座城市所有的秘密,都冲刷进即将到来的、兵荒马乱的黎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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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