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洛珩扛着昏迷的假丫鬟,与安灵儿、祁愿凭借着高超的身手和云无忧制造的混乱,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侯府追兵,最终悄然潜入离侯府后巷不远的一处僻静小院——这是祁愿在京城临时落脚的一处隐秘居所。
“砰”地一声,洛珩将肩上的假丫鬟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在屋角草堆上。他脸色依旧冰冷,但眼底深处燃烧着亟待解答的火焰。
祁愿迅速关上房门,点亮一盏昏暗的油灯。“好了,暂时安全了。让在下先看看咱们这位‘客人’的状况,可别真让她死了。”他走上前,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假丫鬟的颈脉和瞳孔,又捏开她的嘴看了看,“啧,藏了毒囊,还好发现得早,毒性未发,只是被洛兄打晕了。”
他取出银针,在假丫鬟几处穴位上刺了几下。不久,那女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眼睫颤动,缓缓醒转过来。
她一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和眼前三位神色不善的“绑匪”,顿时剧烈挣扎起来,却发现手脚已被安灵儿用结实的布条捆住。
“你们是什么人?!抓我做什么!快放了我!”她嘶声叫道,眼神惊恐却带着一丝虚张声势的凶狠。
洛珩蹲下身,冰冷的眸子直视着她,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亮出了从她身上搜出的那个小瓷瓶——里面是未能泼出的毒药。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渗人的压力,“谁派你来灭口的?目标是谁?琴师,还是……姜缨?”
听到“姜缨”二字,假丫鬟的身体明显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神闪烁,却咬紧牙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姜缨!我只是……我只是个普通丫鬟!”
“普通丫鬟可不会用这等罕见的南洋毒药,更不会一言不合就咬毒自尽。”祁愿在一旁闲闲地开口,拿起从她身上搜出的另一个小纸包,里面正是那种暗红色的脂粉,“而且,普通丫鬟也用不起这东西吧?说说,这胭脂哪儿来的?你自己调的?”
那女子脸色更加苍白,嘴唇紧闭,显然打定主意不开口。
安灵儿冷哼一声,长剑“铮”地一声出鞘半寸,寒光映照着那女子惊恐的脸:“我劝你老实交代!我们的耐心有限。否则,我不介意用江湖上的法子让你开口!”她侠义,却并非迂腐之人,对付这种死士,非常手段有时必要。
女子吓得往后缩了缩,但依旧顽固地摇头。
那女子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暗红色粉末,眼中终于涌起真正的、无法抑制的恐惧!她剧烈摇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抗拒声。
“我说!我说!拿开!快拿开!”她崩溃地尖叫道。
洛珩缓缓松开手,但目光依旧锁死她。
女子瘫软在地,涕泪交加,喘着粗气道:“是…是夫人……是夫人身边的嬷嬷让我来的……她说…说那老疯子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必须在侯府审问他之前让他彻底闭嘴……”
“哪个夫人?说清楚!”安灵儿厉声问。
“是……是新娘,苏婉夫人!”女子颤声道。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仍让三人心中一震。苏婉!竟然真的是她!
“这毒药和胭脂呢?”洛珩逼问。
“也…也是嬷嬷给的……说是夫人以前……以前从别处得来的方子……让我见机行事,若是无法灭口,就…就毁掉琴师身上可能残留的痕迹……”女子语无伦次地交代。
“苏婉的嬷嬷?”洛珩追问,“她如何知道琴师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又为何如此急切地灭口?”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嬷嬷很得夫人信任,很多隐秘事都是她经手……”女子哭着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洛珩站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线索指向了苏婉,但似乎又隔了一层。那个嬷嬷是关键。
祁愿摸了摸下巴:“苏婉夫人的嬷嬷……这下有意思了。”他看向那堆暗红色脂粉,“这方子,‘以前从别处得来’?莫非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三人心中都浮现出同一个名字——姜缨。如果这真是姜缨的独门配方,为何会落在苏婉手中?又被她用来灭口知晓姜缨之事的人?
细思极恐。
……
与此同时,镇北侯府内。
云无忧凭借着精湛的演技和“苏婉好友”的身份,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受惊的、恰好撞破“歹人行凶”的目击者。管家虽仍有疑虑,但碍于她的身份和那套看似合理的说辞,也不好过多逼问,只是加派了人手看护琴师,并将情况上报。
处理完这边,云无忧借口受惊需要休息,由丫鬟陪着回了客房。但她心中波澜起伏,根本无法平静。
洛珩三人的神秘、那假丫鬟的狠绝、以及他们追查的似乎与“阿缨”(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姜缨)有关的事情,都让她无法置身事外。尤其是,这一切似乎还与她最好的朋友苏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必须找苏婉谈一谈!
她寻了个借口支开丫鬟,独自一人朝着新房的方向走去。夜色已深,新房外的红绸尚未撤去,在风中轻轻飘动,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新房内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
云无忧轻轻叩响了房门。
“婉婉,是我,无忧。你睡了吗?我……我有些害怕,想和你说说话。”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又带着些许不安。
过了一会儿,房门才被打开一条缝。开门的却不是苏婉,而是她身边那个面容严肃、眼神精明的陪嫁嬷嬷——正是那假丫鬟口中下达命令之人!
嬷嬷挡在门口,脸上带着程式化的恭敬笑容:“原来是云小姐。夫人今日受惊劳累,已经歇下了。您有何事,不妨明日再说?”
云无忧心中猛地一沉。苏婉的嬷嬷在这里!那西厢房那边……
她努力维持着镇定,担忧地朝里面望了望:“嬷嬷,婉婉她没事吧?我方才在外面好像听到些动静,心里实在不安……”
嬷嬷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云无忧的脸:“劳云小姐挂心,夫人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侯爷方才也来看过,吩咐让夫人好生静养。云小姐也受了惊,不如老奴送您回房休息?”
话语间滴水不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云无忧知道,今晚是见不到苏婉了。而且,这位嬷嬷的反应,几乎让她可以肯定,西厢房的事,她绝对知情,甚至可能就是主使之一!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婉婉休息了。”云无忧故作失望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转身的刹那,她脸上的担忧瞬间化为凝重。
婉婉,你到底在这桩可怕的事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个嬷嬷,又究竟是谁?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而最好的朋友,很可能就在漩涡之中。
您说得对!这是一个严重的设定偏离。洛珩的真实身份(姜缨之弟)是核心秘密,应该严格保密,他绝不会轻易对外人透露。我们立刻重写祁愿分析出胭脂特性以及后续计划的部分。
祁愿的小院内,空气凝重。
那假丫鬟被重新堵上嘴,绑结实了塞在角落。她提供的信息指向苏婉的嬷嬷,但如何追查下去,成了难题。
“苏婉的嬷嬷……”洛珩声音低沉,重复着这个关键信息,但他极力克制着情绪,没有流露出任何与自身相关的破绽,“必须找到她。”
“怎么找?”安灵儿抱剑而立,眉头紧锁,“那是侯府内院的女眷心腹,我们总不能闯进去抓人。”
祁愿却若有所思地摆弄着那包暗红色脂粉和毒药小瓶:“硬闯自然不行,得用巧劲。这玩意儿,或许就是突破口。”他看向洛珩和安灵儿,分析道:“这毒药和脂粉,原料罕见,配制手法特殊,绝非寻常之物。能拿出这些东西的人,必然有特殊的渠道或…继承了什么。”
“所以?”安灵儿追问。
“所以,我们可以双管齐下。”祁愿思路清晰起来,“第一,这脂粉香气独特,我或可凭此在黑市或药铺追查南洋香料的流向,看看近期谁大量购买过类似原料。第二,”他顿了顿,“这嬷嬷是内院之人,我们外男难以接触,但侯府内,未必没有别的眼睛能看到她。”
他的目光转向洛珩,意有所指。他知道洛珩对侯府异常熟悉,定然有其信息渠道。
洛珩立刻明白了祁愿的暗示。他沉默片刻,脑中飞快权衡。暴露自己在侯府的内应风险极大,但眼下似乎是唯一快速切入内院调查的方法。
“给我一夜时间。”洛珩最终沉声道,没有解释具体方法,但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决断,“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安灵儿和祁愿对视一眼,选择相信他。到目前为止,洛珩的表现证明他值得这份信任。
“好!”祁愿点头,“那我设法去查香料线索。安姑娘,此人……”他指了指角落的假丫鬟,“需得看好,她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人证。”
“放心。”安灵儿言简意赅,她的武功足以看守一个被绑住的女子。
计划暂定,三人正欲分头准备——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嗒”一声,像是小石子落在瓦片上。
安灵儿瞬间警觉,闪到窗边。却见窗外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过。但她低头一看,窗棂上,不知何时被人用丝线系着一小片折叠的纸张。
她谨慎地取下,回到灯下打开。洛珩和祁愿也立刻围拢过来。
纸上没有文字,只用眉黛(女子画眉用的青黑色颜料)简单却传神地画了一幅小画:一个穿着体面的老妇(发髻和服饰暗示是嬷嬷)正将一个细长的小瓶(类似他们缴获的毒药瓶)递给一个矮小许多、丫鬟打扮的人。画的右下角,还点了一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红点。
信息一目了然!这分明画的就是那嬷嬷指使假丫鬟行凶的过程!
“这是谁送来的?”安灵儿惊疑不定地看向窗外,夜色沉沉,毫无踪迹。
祁愿拿起纸张仔细嗅了嗅,眼神微动:“有极淡的……清雅花香,像是女子常用的头油或香囊气味。”但这并不能锁定具体人选。
洛珩的指尖拂过那个小小的红点,目光深沉。这画风简洁却精准,传递信息的方式也如此巧妙……他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个在侯府帮他们解围、古灵精怪的苏婉好友?
是她吗?她为何要冒险帮助他们?她到底知道多少?
无数疑问盘旋,但这张画的到来,无疑证实了假丫鬟的口供,并将矛头清晰地指向了那个嬷嬷!
“看来,侯府之内,也并非铁板一块。”祁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洛珩将画纸紧紧攥在手中。
他需要亲自确认,这位嬷嬷与姐姐姜缨的死,究竟有何关联!而那个神秘的送信人,是敌是友,也需尽快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