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大楼的顶楼监控室里,冷白的光屏映着满墙的画面,齐烬与师律在公寓里施法渡魂的身影,清晰地落在屏幕中央。齐诡负手立在窗前,一身玄色长衫衬得他身形挺拔,眉眼间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锐利与沧桑。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沉稳,不用回头,齐诡也知道来者是谁。
“你倒是比我预想的,来得早了半刻。”齐诡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落在容锦亭身上。两人对视的瞬间,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暗流涌动——他们是共享过同一个女人的男人,是隔着百年光阴的对手,也是唯一能懂彼此执念的故人。
容锦亭一身素色长袍,身姿清隽,眉宇间依旧是那份惯有的沉静克制。他缓步走到监控屏前,目光掠过屏幕里齐烬的身影,最终落回齐诡脸上:“我来,是想看看你这盘棋,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
齐诡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狂傲与自嘲:“一千年前,你们都以为我死了,以为那场禁术反噬,足以让我灰飞烟灭,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他抬手,指尖划过光屏上元湘薇的旧照虚影,眼底闪过一丝偏执,“我可是齐诡,是大曜百年难遇的秘术天才。我的秘术造诣,岂是那些凡夫俗子能揣测的?逆天改命这种事,别人不敢碰,我偏要试一试。”
容锦亭的眉头微蹙,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从不相信逆天改命这一说,更不会做违背命运轨迹的事。天道运行,自有其章法,你强行让元湘薇重生,本就是逆天而行,这背后的代价,岂是你当年那点自负能承担的?”
他的话语像一把冷静的刀,剖开了齐诡刻意回避的真相。容锦亭是元湘薇的第一任夫君,是看着她从世家小姐长成锋芒毕露的女子;而齐诡,是她生命里最后一任夫君,是用禁术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两人都曾是元湘薇生命里的光,却终究在“宿命”与“逆天”的岔路口,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代价?”齐诡嗤笑一声,眼底的偏执更甚,“我当然知道有代价。可湘薇想改变第一世家破人亡、任人宰割的命运,何错之有?那是她的执念,也是我的执念。”
“执念没错,错的是她倚仗的东西,错的是她选错了路。”容锦亭的声音沉了几分,目光里带着几分痛惜,“那些所谓的穿越者,不过是看了几本残缺的史书,就以为自己洞悉了历史的走向。他们根本不懂大曜的国情——士族与寒门的矛盾根深蒂固,边境的异族虎视眈眈,朝堂的权力漩涡暗礁密布;他们不懂大曜的民生——百姓要的从来不止是吃饱穿暖,更要的是安稳的秩序,是生有所依、死有所葬的踏实;他们更不懂大曜的地缘政治——一步走错,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动荡。”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湘薇重生后,凭着那些穿越者传授的生意经,成了闻名天下的女商。她开商铺、通商道,让无数百姓吃上了饱饭、穿上了暖衣,可她不知道,有些好处,来得太快太急,反而会酿成大祸。”
容锦亭的目光望向窗外,仿佛透过层层云雾,看到了元湘薇重生后的那些年——江南的粮价因为她的平价粮仓暴跌,无数粮商破产,流民四起;她引进的新式纺织技术,让传统的手工织户失去生计,怨声载道;她以为的“造福百姓”,到头来却成了点燃矛盾的火种。
“她以为帮老百姓过好日子,就能天下太平,却忘了,这世间的事,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容锦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更可笑的是,她重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了我这个‘命中注定’,主动奔向了云情礼那个后来者。她以为自己挣脱了命运的枷锁,却不知道,命运的丝线,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推开的何止是我,是她本该有的安稳命途,是第一世家本该有的转圜之机。”
齐诡的脸色沉了下来,指尖微微收紧。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认,不愿承认自己的禁术,非但没有给元湘薇带来救赎,反而将她推向了另一个深渊。
容锦亭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齐诡,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更该清楚,湘薇是因你的禁术死而复生。她的命,早已和你的术法、你的性命,紧紧绑在了一起。如果你这个施术者,对她重生后遭遇的一切不管不顾,你知道后果吗?”
他的声音字字诛心,在监控室里回荡:“禁术的反噬,从来不是一次性的。她每一次偏离命运轨迹,每一次遭遇劫难,反噬都会加倍落在你身上。更可怕的是,她若身死,你这逆天施术者,会被天道直接剥夺生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齐诡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看着屏幕里齐烬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当年逆天改命,不仅是为了元湘薇,也是为了自己——他不甘心,不甘心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可他终究还是太年轻,太自负,以为凭着秘术就能对抗天道,却忘了,命运的棋局里,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
监控屏的光芒映在两人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窗外的云层层叠叠,像极了这盘纠缠了千年的命途棋局。谁也不知道,这场逆天改命的赌局,最终会走向何方。只知道,顶楼的密语落下时,屏幕里的最后一道魂光,正化作流星,奔向了远方的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