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檀香早已燃尽,只余下冷涩的余味,缠在梁柱间,挥之不去。容锦亭转过身,玄袍上的金线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看着瘫坐在椅上、面色惨白的云情礼,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波澜,却字字如钉,凿进人心。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何齐诡对湘薇,从来都不是‘管不管’,而是‘必须管’?”容锦亭缓步走到案前,指尖拂过那本写着元湘薇名字的卷宗,“从齐诡启动禁术,将她从黄泉路上拉回来的那一刻起,湘薇的一切,就都和他绑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
云情礼抬眸,眼底满是血丝,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该听过‘众生一体,梵我合一’的道理吧?”容锦亭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几分洞悉宿命的寒凉,“这八个字,放在别处,是禅理,是悟道的法门,可放在齐诡和湘薇身上,就是一道解不开的枷锁。禁术从来都不是儿戏,它违背天纲,逆天改命,施术者要为受术者的一生担责——这是禁术的铁律,也是齐诡当年以命换命,偷学禁术时,就刻进骨血里的规矩。”
他俯身,盯着云情礼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你好好想想,若齐诡用禁术,把一个本该死去、十恶不赦的人带回这世间,那个人日后犯下的罪孽,对旁人造成的伤害,作为施术者的齐诡,要不要负责?要不要替他扛下所有的因果报应?更何况,湘薇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她是齐诡豁出性命,逆天抢回来的人!她的命,是齐诡用自己的寿元、自己的心血换来的!”
容锦亭直起身,背对着云情礼,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声音里带着几分唏嘘:“湘薇若只是个寻常女子,相夫教子,平安一生,齐诡或许还能松口气。可她偏不,她要搅动朝堂,要推行新政,要打破这千年的规矩。她脚下的每一步,都踩着刀尖,都顶着满朝文武的非议。你以为齐诡愿意看着她这般折腾吗?他不愿意,可他没有退路!”
“没有退路……”云情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败的风箱,“就因为那禁术?”
“不止是禁术。”容锦亭转过身,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若湘薇在新政上栽了跟头,若她因为百官的逼迫、政敌的陷害,死得不明不白,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齐诡当年为了救她,千辛万苦偷学禁术,不惜与天道为敌,不惜损耗毕生修为,甚至为此丢了自己的性命——这些心血,都会因为元湘薇的死,变得一文不值!”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疾言厉色:“那不是一场简单的‘徒劳’,那是齐诡毕生的笑话!是他逆天改命的最大讽刺!他让一个本该已死的人重活一世,最后却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他的禁术,他的付出,他的执念,都会随着元湘薇的死,毁于一旦!”
“你以为齐诡是疯子,是因为他行事乖张,不计后果?”容锦亭冷笑一声,“他不是疯,他是没得选!湘薇犯的错,小到朝堂上的一句失言,大到动摇国本的新政,第一个要担责的人,从来都不是她,而是齐诡这个施术者!她若犯下弥天大错,天道要罚,先罚的是齐诡;百官要怨,先怨的是齐诡;天下要骂,先骂的也是齐诡!毕竟元湘薇本是已死人是齐诡用禁术逆转时空把她带回18岁那一年的!”
“他救了她的命,便要替她扛下所有的因果。”容锦亭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几分宿命的无奈,“元湘薇活着,他的禁术才有意义,他的心血才不算白费;元湘薇若死了,他的一切,也就跟着毁了。所以,他必须护着她,必须替她平息所有的风波,必须让她好好地活着——哪怕她的所作所为,让他腹背受敌,哪怕她的路,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路。”
密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着穿过窗棂,像是在为这场无解的宿命,低声叹息。
云情礼瘫坐在椅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执念,自己以为的“知天知地”,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他以为齐诡对元湘薇的护佑,是因为情爱,是因为责任,却不知道,在情爱和责任之外,还有一道更深、更重的枷锁,将他们牢牢地绑在一起。
那道枷锁,叫禁术,叫因果,叫齐诡以命换命的执念。
容锦亭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没有再说话。他知道,云情礼终于想通了。
只是,想通了,又能如何?
宿命的齿轮,一旦转动,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从齐诡启动禁术的那一刻起,元湘薇的命运,就早已注定,要和他,纠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