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的秋意渐浓，梧桐叶在窗外铺成金色的地毯，齐烬公寓的客厅里，暖黄的灯光驱散了傍晚的微凉。齐烬刚结束一场线上音乐创作分享会，摘下耳机时，恰好看见容锦亭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
“刚看你分享时提到‘盛世乐章’，是想到元湘薇治理下的那些年了？”容锦亭将热可可放在齐烬手边，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你方才在电话里说，她执政时利国利民，百姓安居乐业，她自己也波澜壮阔、功高盖世，没什么可遗憾的。”
齐烬捧着热可可抿了一口，可可的醇厚在舌尖化开，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到心底。“难道不是吗？”他抬眼看向容锦亭，眼神里带着几分笃定，“我虽没亲眼见证全过程，但听故乡那边传来的消息，元湘薇在位时，减免赋税、兴修水利，就连偏远地区的孩童都能上学堂。百姓丰衣足食，夜不闭户，那是真正的盛世太平。她赢得了民心，受万民敬仰，一生也算圆满了，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他顿了顿，想起那些关于元湘薇的传说——那个从世家贵女成长为一代执政者的女子，手腕强硬却心怀苍生，在乱世中撑起一片天。“她选了云情礼，夫妻二人同心同德，共同治理家国，最后功成身退，安享晚年。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容锦亭轻轻摇头，指尖在杯沿摩挲着，语气里带着一丝齐烬读不懂的沉重：“齐烬，你还是不懂权力场，更不懂国运无常。赢得民心、百姓敬仰，从来都不代表她没有得罪人。”
“得罪人？”齐烬皱了皱眉，“她的政策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国家，就算有人不满，也该是那些贪图私利的权贵吧？可那些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毕竟民心在她这边。”
“你太理想化了。”容锦亭的目光沉了下来，“权力场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元湘薇推行的新政，触及的不仅仅是少数权贵的利益，还有那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她减免赋税，断了地方豪强的财路；她推行科举改革，打破了门阀士族的垄断；她甚至敢削减宗室特权，得罪了皇室宗亲。这些人表面上对她俯首称臣，暗地里却早已结党营私，伺机报复。”
齐烬端着热可可的手微微一顿：“可她是执政者，有军队，有百姓支持，那些人怎么敢？”
“敢不敢，要看有没有机会。”容锦亭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元湘薇在位时，威望如日中天，那些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可她退隐之后呢？新的执政者未必能镇得住场面，那些被她打压的势力，只会蠢蠢欲动。他们不敢直接对元湘薇下手，就会从她身边的人开始，从她推行的新政开始，一点点瓦解她留下的一切。”
“那云情礼呢？”齐烬反驳道，“云情礼一直陪在她身边，他也是新政功臣，难道护不住她？”
“云情礼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容锦亭摇了摇头，“你忘了，云情礼的根基本就与元湘薇紧密相连。那些反对元湘薇的人，同样视云情礼为眼中钉。更何况，云情礼心中始终憋着一股愧疚，这份愧疚让他在处理很多事情时束手束脚。一旦遇到真正的危机，他未必能做到心狠手辣，更未必能抵挡得住那些精心策划的阴谋。”
齐烬沉默了，他想起故乡传来的零星消息，说元湘薇退隐后，确实有不少旧政策被悄悄修改，一些曾经被打压的权贵也渐渐复出。只是他一直以为，那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从未想过背后还有这么多暗流涌动。
“你以为的盛世太平，不过是元湘薇用铁腕手段撑起来的表面平和。”容锦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怅然，“她一生波澜壮阔，丰功伟绩不假，但也正是这些功绩，让她站在了太多人的对立面。民心是她的铠甲，却也是她的软肋——那些想扳倒她的人，恰恰会利用百姓的信任，制造事端，让她身败名裂。”
“不可能！”齐烬猛地提高了声音，“元湘薇深得民心，百姓怎么会相信那些谣言？”
“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容锦亭的目光变得锐利，“当谣言与利益挂钩，当百姓的安稳生活受到威胁，所谓的信任，往往不堪一击。那些人只需要制造一场天灾人祸，再将责任推到元湘薇身上，就能轻易动摇民心。到时候，就算云情礼想护她，也会被千夫所指，无能为力。”
齐烬的心跳渐渐加快，他从未想过，那个在传说中近乎完美的执政者，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多危机。“可她已经退隐了，为什么那些人还不肯放过她？”
“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容锦亭缓缓说道，“只要她还活着，那些人就永远无法安心。她的功绩、她的威望，都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只有彻底毁掉她，毁掉她留下的一切，他们才能高枕无忧。”
齐烬端着热可可的手微微颤抖，可可的温度似乎也无法温暖他此刻冰凉的心。他想起齐诡，想起那个为了元湘薇倾尽所有的男人。如果元湘薇真的遭遇不测，齐诡会怎么样？他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回去救她？
“你现在明白了吧？”容锦亭看着齐烬苍白的脸色，语气软了下来，“元湘薇的幸福美满，从来都不是坚不可摧的。她赢得了天下，却也树敌无数。这场危机，不是她退隐就能躲开的，更不是你以为的‘没什么遗憾’就能化解的。”
齐烬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杯中的热可可，可可表面的泡沫渐渐消散，露出底下深沉的褐色，像极了权力场中那些看不见的暗潮。他突然明白，容锦亭之前说的“绝境”，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元湘薇的一生，看似圆满，实则早已危机四伏。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在玻璃上投下昏黄的光影。齐烬的心中一片混乱，他既不想看到元湘薇遭遇不幸，更不想看到齐诡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他知道，容锦亭说的是对的，有些危机，躲是躲不掉的，有些责任，终究需要有人去承担。
容锦亭看着齐烬纠结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齐烬现在心里有多矛盾，有多挣扎。但有些事情，终究需要面对。元湘薇的绝境，齐诡的执念，还有那些跨越两世的恩怨纠葛，都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齐烬，”容锦亭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但我们能做的，是提前做好准备。齐诡那边，或许需要有人点醒他。而你，也该明白，有些责任，就算再不想承担，也终究躲不过去。”
齐烬抬起头，看向容锦亭，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更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何方。权力场的残酷、国运的无常、人心的复杂，这些都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和齐诡在上海安稳地生活，可命运，似乎早已将他卷入了这场无法逃离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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