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琉璃瓦上的雨帘将摄政王府邸切割成破碎的光影。容锦亭摩挲着案头断裂的玉佩,另一半此刻正悬在元湘薇的王冠上,折射出冷冽的光。师歌恕倚着雕花门框,把玩着齐诡生前的佩剑,剑穗上干涸的血迹在烛光下泛着暗红。
“你早就看透了齐诡的禁术?”师歌恕的折扇突然收合,发出清脆的声响,“从元湘薇拿刀抵着你咽喉索要权位时,你就知道这是齐诡用命换来的重生?”
容锦亭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蚀骨的苍凉。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脖颈上那道淡粉色的刀疤在烛光下愈发刺眼——那是元湘薇重生后,第一次与他对峙时留下的印记。“上一世她沉湖时,齐诡眼里的泪水与解脱我至今难忘。”他指尖划过玉佩裂痕,“所有人都以为是齐诡设计杀妻,却不知那是他用自己的命,为她斩断悲剧的锁链。”
师歌恕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所以这一世,你明知她要挣脱枷锁,还要亲手将摄政王之位拱手相让?看着她与云情礼在婚礼上执手盟誓,看着天下人将你们曾经的‘天作之合’当成笑话?”
“因为这是齐诡用自己性命为她换来的机会。”容锦亭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齐诡秘境,那里曾是齐诡启动禁术的祭坛,如今只剩残垣断壁在风雨中呜咽。“你还记得上一世吗?她不过是政治联姻的筹码,任人宰割的小天鹅,四段婚姻将她拖入声名狼藉的深渊。齐诡买凶杀人让她沉湖那天,她望着水面上齐诡的倒影,突然笑了——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解脱。”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上一世的元湘薇,被当作联姻工具一生辗转于四任夫君之间,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中耗尽生命。直到嫁给第四任齐诡,那个痴傻的落魄少年,却在某个月圆之夜,将染血的婚书抛入篝火:“小姑姑别怕我在,我会改变你悲惨的命运的。”然而次日,她便坠入冰冷的湖水,齐诡站在岸边,眼神中带着决绝与温柔。
“齐诡临死前,才让她猜到禁术的真相。”容锦亭的声音突然哽咽,抓起案头的合卺酒杯狠狠砸向地面,“他用自己的修为做代价,换她带着记忆重生。而我……”碎片溅落在地,映出他扭曲的倒影,“不过是她挣脱宿命路上的绊脚石。”
师歌恕沉默良久,突然轻笑:“你终究还是心软了。明知禁术的代价是她死后无法入土为安,只能永远困在画中长眠,也不愿出手阻拦。”他走近一步,折扇挑起容锦亭的下巴,“摄政王的尊严呢?被践踏的真心呢?就这么算了?”
“尊严?真心?”容锦亭猛地挥开折扇,望着窗外的雨幕,眼神渐渐空洞,“当她在登基大典上接过玉玺,万民高呼'圣夫人'时,我才明白,她要的从来不是我给的‘安稳’。我以为与她平起平坐,共掌天下,就能留住她的心,可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上一世困住她的枷锁。”
雷声轰然炸响,照亮容锦亭通红的眼眶。他想起元湘薇卸任摄政王位置的前夜,元湘薇找到容锦亭对容锦亭说:“容锦亭,谢谢你给我的权位。但我的人生,该由我自己书写了。”那一刻,他终于读懂,自己用尽两世守护的,不过是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幻影。
“她得偿所愿了。”容锦亭喃喃自语,转身走向摆满元湘薇旧物的密室。泛黄的诗稿、褪色的嫁衣、还有那把断成两截的凤血剑,每一样都诉说着未竟的执念。“齐诡用禁术给了她自由,却也将她推向另一个深渊。等她明白禁术的代价时,是否还会觉得,这份自由值得用千年长眠来换?”
雨幕中,齐诡秘境的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仿佛千年的孤寂在这一刻苏醒。而这场跨越时空的爱恨纠葛,终将在禁术的反噬下,迎来最惨烈的终章。元湘薇以为自己挣脱了命运的枷锁,却不知从齐诡启动禁术的那一刻起,她的每一步,都在走向另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