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数不清的试卷、汗湿的运动服、深夜的台灯和跨越千里的语音消息中悄然流逝。
刘果宁的成绩单上，体育成绩一骑绝尘，文化课成绩则在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艰难地维持着“低空飞过”的水平。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拆分给了体育训练和……关注孙嘉彧的“进度”。他手机里有一个单独的相册，名字叫“彧星成长记录”，里面存满了孙嘉彧偶尔分享的、她整理的漂亮笔记照片，或者她拍的贵州山间的晨光暮霭。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公式，但他觉得那些字迹工整的笔记，和她镜头下的风景一样，充满了向上的力量。
孙嘉彧的成绩则稳定地保持在年级前列，如同一艘装备精良、航向明确的舰船。她的书架上，除了课本，也开始出现一些地质学、生态学的入门书籍，那是张思雅从非洲寄回，或者她自己在网上搜罗的。非洲之行像是一把钥匙，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让她对母亲的事业，对自己未来的方向，有了更具体、更坚定的认知。她知道，她想要的不只是一张北京的录取通知书，更是走向那片更广阔天地的通行证。
中考，这个对于中国少年少女们而言，人生第一道重要的分水岭，终于伴随着初夏略显燥热的风，到来了。
北京和贵州的考场，在同一时间拉响了开考的铃声。
刘果宁坐在北京的考场里，深吸一口气，试卷发下来前，他脑子里最后闪过的，是孙嘉彧昨天发来的最后一条语音，声音平静而坚定：“别紧张，就像平时打游戏一样，看清题目，稳定发挥。考完……北京见。”
他拿起笔，感觉像是握住了游戏里的武器，开始在他并不十分擅长的文化课战场上“拼杀”。他写的格外认真，尤其是作文，题目是关于“梦想与坚持”，他几乎是文思泉涌，写下了非洲的象群、星空下的谈话，写下了关于力量、守护与未来的懵懂理解。
而远在贵州考场的孙嘉彧，在拿到数学试卷，快速浏览一遍后，心中稍定。题型都在预料之中。当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时，她感到一种异常的平静。她想起母亲在视频里说的“平常心”，想起某个家伙用游戏术语说的“这就是最终BOSS了，干掉它！”。当做到最后一道略显复杂的几何证明题时，她微微蹙眉，脑海中却忽然闪过刘果宁那张总是充满活力的笑脸，和他说的“蛇皮走位”。她静下心来，尝试了一条之前未曾想过的辅助线……豁然开朗。
笔落，卷成。
刘果宁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无视了周围同学喧闹的讨论和对答案的声音，径直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对话框，发去了一条简短的语音：
“考完了！BOSS通关！感觉……还行！你呢？”
他紧紧握着手机，站在喧闹的人群中，心里充满了对未知成绩的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汹涌的期待。
他知道，很快，他就能亲口对她说出那句，在心底酝酿了整整三年的话。
而屏幕那头，孙嘉彧看着窗外贵州青翠的山峦，感受着同样复杂的心绪。她听到了他的语音，那熟悉的声音驱散了考后瞬间涌上的些许空虚。她回复了一个字，嘴角却弯起了这紧张的日子里，最轻松、最明媚的弧度：
“嗯。”
千山万水，仿佛在这一声“嗯”中，被悄然跨越。一个新的夏天，和一段全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中考结束的第二天，刘果宁就觉得家里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度日如年的焦躁。成绩尚未公布，但那似乎已经成了次要的事情。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并且将这个念头迅速付诸行动。
“妈！爸！我考完了！我要去贵州！” 他几乎是踢开房间门，宣布了这个重大决定。
正在客厅里拖地的刘向上闻言，立刻停下了动作，手里的拖把杆很自然地成了他的支撑。他脸上没什么意外表情，反而带着点“果然如此”的笑意，目光先瞟了一眼书房方向，才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狡黠：“哟，这么急？去找嘉彧吧？我就知道你考完试一分钟都待不住。”
这时，戴静闻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份文件，像是刚在处理工作。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眼，语气平静无波，带着她一贯的冷静：“成绩还没出来呢，志愿也没填，你就这么跑过去？跟人家家里说好了吗？”
刘果宁脖子一梗，底气十足：“都说好了！嘉彧欢迎我去！我去帮姥姥姥爷干农活，体验生活！绝对不添乱！” 他特意强调“干农活”，试图让理由听起来更正当、更“刘向上”一点。
刘向上立刻接收到儿子的信号，马上帮腔：“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咱儿子随我，懂事，知道心疼人，眼里有活儿！去帮老人家干点农活多好，锻炼身体，体验民间疾苦，比在家打游戏强多了！”
戴静没接刘向上的话茬，只是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文件放在茶几上，目光如炬地看着刘果宁：“你光是去干农活？没别的想法？”
刘果宁脸一热，在他妈这种注视下有点无所遁形，但还是硬着头皮：“当……当然主要是干农活！顺便……顺便巩固一下和战友的革命友谊！”
“噗——” 旁边拿着拖把的刘向上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换来戴静一记警告的眼神，他赶紧假装咳嗽掩饰。
戴静沉默了几秒钟，重新拿起文件，语气恢复了平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行了，想去就去吧。”
刘果宁眼睛瞬间亮了，刚要欢呼。
“但是，”戴静打断他，条理清晰地开始布置任务，“第一，去了不许给嘉彧姥姥姥爷添麻烦，要勤快，要有眼色，多跟你爸学学怎么干活。”她瞥了一眼旁边立刻挺直腰板的刘向上。
“第二，”她继续道，“随身带点书，成绩出来前别把功课全扔了。还有，把你那直播设备带上，别中断了，也算个正经营生。”
戴静条理清晰地布置着任务，前两条刘果宁都听得频频点头，直到那“第三”出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看着儿子，眼神比刚才更加严肃，甚至还带着点审视感，“注意安全，凡事有个度。尤其，”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准确的用词，声音压低了些，却字字清晰，“你们现在都是半大孩子，青春期，血气方刚的，又单独在乡下。果宁，你是男孩子，得更稳重，得懂得克制，要对嘉彧负责，更要对你自己负责。”
刘果宁一开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愣愣地点头：“妈，我知道，我会注意交通安全，也会看着路，不摔着……”
戴静打断他，话语是前所未有的直接：“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男女之间，有些事情，现在绝对不能做。你们才初中毕业，未来的路长着呢，禁果不是现在能尝的，明白吗？冲动是魔鬼，有些底线，必须守住。”
“轰——”
像是一道惊雷直接在脑海里炸开，刘果宁整个人僵住了，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从耳朵尖一路红到了脖子根。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嗡嗡作响。
他怎么会不明白妈妈在说什么？
那些深夜里，独自一人时旖旎而模糊的梦境，梦里那个清晰又模糊的、属于孙嘉彧的身影和笑脸；那些在好奇心和生理本能驱动下，偷偷摸摸在网上搜索到的、让人面红耳赤又心跳加速的“知识”；那些男孩子之间心照不宣、私下传递、带着某种隐秘兴奋感讨论的“片子”……所有这些被他小心翼翼藏在心底最深处、视为绝对隐私和巨大秘密的、关于成长和性意识的萌动，此刻，竟然被他那个一向冷静、甚至有些严肃的妈妈，用如此平静、如此直白、如此“科学”的口吻，摊开在了明晃晃的客厅灯光下！
这比他体育中考跑一千米冲刺到最后还要让他窒息。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发里。他眼神慌乱地飘向旁边，根本不敢看戴静的眼睛，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发出几声无意义的“我……那个……妈……”。
一旁的刘向上，早在戴静开始说“第三点”时就极其不自然地转过了身，假装无比专注地研究着旁边绿植的叶子，仿佛那片叶子上刻着宇宙真理。他耳朵尖也透着可疑的红色，心里默默吐槽：老婆这也太……太直接了！这种话题，不应该是父子之间，在某个喝了两杯小酒的温馨夜晚，由他这位开明老爸旁敲侧击、委婉传达的吗？怎么就被她这么……这么临床诊断式地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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