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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漫过礁石时发出沙哑的呜咽。林晚棠蜷在窗边,膝盖压着速写本边缘。梧桐叶胸针别在褪色的墨绿毛衣上,金属叶脉硌得她胸口发疼。药瓶滚落在木地板上,发出空荡荡的响。
她伸手去够,指尖扫过画箱缝隙。止痛贴背面洇着暗红,那是昨天夜里咳出来的血。导管笔在掌心留下青紫的压痕,像许知遥抓她手腕时留下的指印。
"下周复诊前停掉。"他当时这么说。可现在距离复诊还剩三天,药盒已经见了底。林晚棠扯了扯嘴角,扯动呼吸面罩的塑料管发出细响。
窗外最后一抹霞光沉入海底。她摸出新的止痛贴,就着夕阳余晖描摹玻璃上的雨痕。那些蜿蜒的水迹像极了心跳曲线,也像江临舟设计的建筑轮廓——去年冬天她踩着雪跑去工地找他,看见图纸上的弧度正与监护仪波纹重合。
笔尖突然顿住。林晚棠低头看自己颤抖的手,钴蓝色颜料顺着指甲缝爬进掌纹。这是上周偷用导管笔勾勒江临舟侧脸时沾上的,怎么洗都洗不掉。那天她把调色板藏在轮椅扶手里,趁护士换药时偷偷作画。
记忆突然刺痛。那天许知遥夺走她的画纸,白大褂擦过床头柜带倒药盒。她说"求你了",是他第一次听她用这种语气说话。沈清和抱起画箱离开时说"她不是为你活过的",那声音混着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在她耳畔循环播放。
林晚棠剧烈咳嗽起来。血珠溅在信纸上,晕开成褐色的云。她慌忙去擦,却把字迹抹得更花。原本工整的"他给了我心跳"只剩半边残影,"我给了他余生"倒是清晰可见。
钢笔悬在半空,墨迹洇开一个黑点。她想起手术同意书签到"供体匹配成功"时,钢笔戳破纸张留下的小洞。那天许知遥穿的是深蓝衬衫,领口别着医院徽章。签字时他手背静脉凸起,像要蹦出来似的。
海风掀动窗帘灌进来,带着咸腥味和药香。林晚棠摸索着去够床头柜,碰翻了颜料架。钴蓝色在地板上蔓延,像涨潮时分的海水漫过沙滩。她跪在地上捡拾碎片,忽然听见监护仪急促的滴滴声。
那是上周的事了。她偷偷把染血的速写本藏在氧气瓶后面,却被许知遥发现了。他站在门口说"你总是这样",声音比平时低。她想松开攥着被单的手,却发现指甲缝里嵌着颜料。
"我说过会听话吗?"她当时这么问。眼白里浮着淡青的血管,像海边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水痕。许知遥喉结动了动,看着她把止痛贴背面的日期和心率数值抄进画册。
现在她真的需要止痛剂了。头晕得厉害,连握笔的力气都在流失。药瓶滚到墙角,最后一片药纸空荡荡地躺在盒子里。林晚棠撑着墙壁站起来,踉跄几步撞翻画架。未干的油画泼洒而出,在地板上开出一朵猩红的花。
她慢慢滑坐在地。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画布边缘,那里残留着江临舟的体温——那天他归还胸针时,指尖碰到她掌心。她说"你看这个弧度,像不像心跳曲线",他没回答,只是把梧桐叶形状的胸针轻轻放回她手心。
信纸被揉成团又展开。林晚棠重新提笔,笔迹愈发潦草:"如果他问起...就说...我很幸福..."最后一个字拖得太长,笔尖戳破纸张,在"幸福"二字处留下血痕。
潮声渐歇。她摸索着找药瓶,却发现早已见底。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映出床头柜上的心率监测仪。数字在疯狂跳动,像暴雨夜的心电图波纹。林晚棠把染血的手指按在画中人胸口,那正是移植心脏的位置。
远处传来汽笛声。她想起江临舟说过要带她去看美术馆,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当时他说"你画的是我的死亡倒计时",她笑着反驳,却在转身时把眼泪滴在画布背面。
信纸滑落膝头时,海风掀起了它的一角。未干的泪痕正在晕染姓名,那个她练习过无数次的签名,此刻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林晚棠闭上眼睛,听见幻听中的声音:"这次换我来找你。"
月光爬上画箱。箱盖内侧刻着的"JLZ·初见"正在凝结水珠,一滴晶莹的液体顺着字母缝隙渗进来,在"Z"上面缓缓聚成一颗珍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