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的威胁像一片阴云,悬在林枫头顶。王师叔再见他时,脸色冷得像块冰,任务分配明显更加苛刻,贡献点克扣得几乎明目张胆。
林枫依旧沉默。白天完成那些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繁重杂役,晚上则更加疯狂地打铁、修炼。灵石消耗得飞快,但他顾不上了。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哪怕只是一丝。
然而,还没等陈铭的报复具体落下,一场更大的风暴,骤然席卷了整个青云门。
这一日,清晨的钟声不再是平和的召集,而是变得急促、尖锐,一声紧过一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杀和紧迫感,响彻群山!
所有弟子,无论内门外门,都被这钟声惊动,纷纷涌向主峰下的巨大广场。
林枫也跟着人群赶到。只见广场上黑压压一片,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高台上,几位平日难得一见、气息渊深如海的长老赫然在列,个个面色沉肃。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紫色道袍、面容清癯的老者,正是青云门掌门,青阳真人。他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不安的弟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沉重。
“肃静!”
广场瞬间鸦雀无声。
“刚接到紧急传讯。”青阳真人声音沉缓,却字字如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北面黑煞沼泽异动,大量妖兽汇聚成形,正冲出沼泽,沿途生灵涂炭!其先锋,距我青云门地界,已不足千里!”
哗——!
人群瞬间炸开!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黑煞沼泽!那是出了名的凶地!里面的妖兽凶残嗜血,每隔数十年便会爆发一次兽潮,每一次都对周边宗门造成巨大损失!
“肃静!”青阳真人一声低喝,带着元婴修士的威压,瞬间让广场再次安静下来,但弟子们脸上的惊惶却无法掩饰。
“值此危难之际,我青云门上下,当同心协力,共御外敌!”青阳真人声音陡然拔高,“内门弟子,即刻起编入战堂,由各峰长老率领,前往边境构建第一道防线!”
“外门弟子!”他目光扫过下方数量更为庞大的外门弟子,“所有炼气三层以上者,编入巡守队,负责宗门周边巡逻警戒,加固阵法!炼气三层以下者……”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些面色苍白、修为最低的弟子身上,包括林枫在内。
“炼气三层以下者,编入后勤营!负责物资搬运、兵器维护、伤员照料、阵法基座灵石更换!不得有误!”
命令一道道下达,整个宗门如同一台巨大的战争机器,猛然开动起来。平时的秩序和规矩被瞬间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铁血的战时条例。
宗门小比?早已无人提起。个人的恩怨情仇,在宗门存亡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林枫被编入了后勤营兵器维护组。和他一组的,大多是些老弱病残或者像他一样修为低微、无人看重的弟子。任务是将前线送回来的破损兵器进行初步修复,或者将库房里的存货进行分发、登记。
工作地点就在潜云坪附近临时搭建的几个大棚子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焦急的催促声、搬运重物的喘息声取代了往日的修炼讲道。
王师叔成了他们这个小队的临时管事,忙得焦头烂额,脸上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油滑,只剩下焦躁和不耐烦,对谁都没好脸色。
林枫被分到的活计是修复那些卷刃、崩口的制式长剑。这活计枯燥繁琐,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力气。
他拿起一柄剑身崩开好几个缺口的长剑,看了看缺口处的痕迹,不是妖兽利爪所伤,就是与某些坚硬的骨甲碰撞导致。他沉默地走到火炉旁,拉动风箱,将破损处烧红,然后抡起锤子,开始锻打修复。
叮!铛!咚!
他的动作依旧沉稳,甚至比平时给自己打短刃时更加专注。每一次落锤,都精准地落在需要修复的部位,力量控制得极好,既不过度损伤剑身,又能有效消除裂痕、弥补缺损。
他修复的速度并不算最快,但经他手出去的剑,修复处异常坚固平整,几乎看不出痕迹,远比其他人草草修复的要强得多。
一开始没人注意。直到一次,前线急需一批兵器补充,负责发放的弟子将修好的剑匆匆送走。不久后,竟有一位浑身浴血、刚从前面退下来休整的内门战堂弟子找了过来,手里正拿着林枫修复的那把剑。
“这剑是谁修的?”那内门弟子声音沙哑,带着疲惫,但眼神锐利。
众人都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纰漏。
王师叔连忙上前,紧张道:“这位师兄,可是兵器有问题?”
那内门弟子却摇了摇头,指着剑身上那几乎天衣无缝的修复处:“这手艺可以!刚才搏杀时,这修复处硬抗了一只铁背妖狼的爪击,居然没再裂开!比老子原来的还好用!你们这还有没有类似成色的?多给我几把!”
众人顿时愣住,目光纷纷投向角落里沉默敲打的林枫。
王师叔也愣住了,小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从那天起,林枫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依旧沉默,但分配到他手上的破损兵器越来越多,很多甚至是其他弟子修不了、或者不敢接的重损件。
他也不推辞,只是默默接下。炉火映照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专注得可怕。锤起锤落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不是在修复死物,而是在赋予它们第二次生命。
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将《灵犀炼宝术》里那些关于“凝劲”、“透力”的粗浅法门,运用在修复过程中。虽然无法真正注入灵性,
却能让修复后的兵器结构更加稳固坚韧。
高强度的劳作和偶尔握着一块灵石恢复的修炼,让他那停滞已久的修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向着炼气二层逼近。那层坚固的壁障,在这种极限压榨下,似乎也微微松动了一丝。
战争,像一座巨大的熔炉,冷酷地焚烧着一切。但也正是在这熔炉中,有些人,开始发出不一样的光。
没人再提起陈铭,也没人再关注那点私人恩怨。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上。
直到这天,一批损毁特别严重、甚至沾染着诡异毒血的兵器被送了下来。负责接收的管事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这……这是沾染了腐骨妖蝠的毒血!兵器灵性已失,材质也被污秽侵蚀,根本无法修复!快,拿去销毁!碰的时候小心点,沾上一点毒血就麻烦大了!”
弟子们闻言纷纷后退,面露惧色。
那堆兵器被随意丢在角落,像一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废铁。
林枫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堆废铁之上。确切地说,是落在了其中一柄几乎断成两截、通体泛着幽绿毒斑的短剑上。
他拇指上的玉扳指,在那短剑被丢下的瞬间,极其轻微地、反常地悸动了一下。
一丝极微弱的、带着渴望的牵引感,从扳指传来,指向那柄毒剑。
林枫的心脏,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