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的寂静沉重得压人。李振峰惨白的脸上，冷汗混着污血流下，滴落在枯叶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响。他看着地上那两样东西——油布包裹和防水盒，仿佛那不是物件，而是两条嘶嘶作响的毒蛇。

　　“内鬼……‘蝰蛇’……”他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级别很高……清除指令……”

　　巨大的恐惧过后，一种被巨大阴谋彻底裹挟、无力挣扎的茫然笼罩了他。他只是一个想过安生日子的退伍兵，却莫名其妙地成了棋子，成了诱饵，成了需要被清除的对象。

　　池正宵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重新包扎好自己手掌上最深的那道伤口，动作熟练而冷静。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依旧，看不到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这种冷静感染了李振峰。他深吸了几口带着泥土和血腥味的空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恐慌。他是“山猫”，也曾是丛林里最狡猾的生存者，不能就这么垮掉。

　　“你……打算怎么办？”他看向池正宵，声音稳定了一些。

　　池正宵将最后一块布条系紧，抬起眼。“首先，活下去。然后，把链子上的锈敲掉，看看下面连着的是谁。”

　　他的目光落回那个防水盒上。“里面的存储卡，还没看全。可能有更多线索。”他又看向李振峰，“你对林湖市熟悉，尤其是开发区外围。这附近，有没有绝对安全、能暂时落脚的地方？不需要舒适，只要隐蔽，有顶，能遮风挡雨，最好靠近水源。”

　　李振峰拧眉思索，受伤的手臂无意识地抽搐着。几分钟后，他眼睛微微一亮：“有！往北再翻过两座山，有个老防空洞！六七十年代挖的，早就废弃了，入口被塌方的土石埋了大半，只剩个狗洞大小的口子，里面很深，我小时候跟伙伴进去探险过一次，差点迷路死在里面……后来就没人敢去了。”

　　“记得具体位置吗？”

　　“大概方向记得……得找找。”

　　“够了。”池正宵站起身，将油布包裹和防水盒仔细收好，“能走吗？”

　　李振峰咬着牙，用没受伤的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晃了一下才站稳。“死不了。”

　　“走。”

　　没有多余的话，池正宵在前，李振峰踉跄跟在后面，两人沿着山脊，向着更深的林区跋涉。

　　每走一步，李振峰都疼得倒吸冷气，但他硬是一声没吭。池正宵偶尔放缓脚步，等他跟上，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耳朵捕捉着山林里的任何异常声响。

　　幸运的是，身后的追兵似乎并没有立刻进山搜索，或许是被仓库的火势和之前的交火拖延了，或许是在调集更专业的山地搜捕力量。

　　一个多小时后，在李振峰的指引下，他们终于在一处极其隐蔽的、长满藤蔓和灌木的山坳里，找到了那个所谓的“狗洞”。

　　那是一个被落石和泥土几乎完全掩埋的混凝土结构缺口，只留下一个不到半米宽的狭窄缝隙，里面黑黢黢的，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和霉味。

　　池正宵拔出匕首，砍断周围的藤蔓，清理掉洞口的一些浮土。

　　“你确定是这里？”

　　“错不了……”李振峰喘着气，“这鬼地方，我这辈子就记得这一次。”

　　池正宵率先俯身钻了进去。里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的通道，走了几步后，空间豁然开朗。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气息，但并没有窒息感，说明另有通风口。

　　他拿出那个读取器，借着屏幕的微光打量。这是一个巨大的、拱形的地下空间，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烂的木质箱子和生锈的铁架，深处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

　　“进来。”他回头低声道。

　　李振峰也艰难地钻了进来。看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空间，他松了口气，几乎虚脱地靠坐在冰冷的洞壁上。

　　“暂时安全了。”池正宵检查了一下入口，用一些碎石稍微遮掩了一下缝隙。

　　他走回李振峰身边，拿出防水盒里的读取器和存储卡。

　　“看看‘蝰蛇’还给我们留了什么。”

　　读取器屏幕的幽光，再次亮起，映照着两张疲惫而警惕的脸庞，在这座被遗忘的地下废墟里，仿佛黑暗中唯一跳动的、不甘屈服的心脏。

　　锈链已被触动，隐藏在锈迹下的狰狞轮廓，正一点点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