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铲插进泥土的瞬间,发出“咚”的闷响,像撞到了木头。小王的手一抖,铲刃差点脱手,他咽了口唾沫:“林、林小姐,这下面……不会真有东西吧?”
林墨没说话,只是示意他继续。泥土被一铲铲挖开,露出块腐朽的木板,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像是缠枝纹的一部分——和沈清瑶旗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是棺材。”林墨的指尖抚过木板上的纹路,指腹沾了层黑色的霉斑,“爷爷用沈清瑶的棺材当槐树的肥料,难怪这树长得这么茂盛。”
小王的脸瞬间白了,他扔下铁铲后退几步:“这、这太邪门了!我去叫李队来……”
“别去。”林墨按住他的肩膀,目光锐利如刀,“现在去叫人,只会打草惊蛇。你看这棺材板的裂缝。”
小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裂缝里塞着些白色的东西,像是纸。林墨用匕首撬开裂缝,抽出几张泛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娟秀,是沈清瑶的笔迹:
“云亭吾爱:见字如面。陈家老宅阴冷,如囚笼,吾日日夜夜盼君归来,携瑶瑶远走。然陈老头已察觉吾意,禁吾于柴房,恐难久待。若吾遭遇不测,瑶瑶托于君,盼君教她唱《锁麟囊》,告她母非不爱,实乃身不由己……”
信纸的边缘有烧焦的痕迹,像是被人揉成一团后又展开。最后一页的字迹潦草,墨迹晕染,像是写于慌乱之中:“他要杀我!他说我肚子里还有一个……云亭,救我……”
肚子里还有一个?林墨的心猛地一跳。沈清瑶当时还怀着身孕?那这个孩子呢?
她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一句话,被墨水涂得很浓,隐约能看出“双生女,祸之源”——难道瑶瑶还有个双胞胎姐妹?
“姐姐,你看。”瑶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指着棺材板上的一个小孔,“里面有东西在发光。”
林墨凑近一看,小孔里透出微弱的红光,像颗跳动的心脏。她用匕首扩大孔洞,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里面竟放着个小小的红布包,包着块骨头,上面刻着个“安”字。
“是婴儿的头骨。”林墨的声音发颤,“沈清瑶当时怀的是双胞胎,另一个女婴生下来就死了,爷爷把她的骨头藏在这里,取名陈安,希望她能安息。”
瑶瑶突然哭了起来,不是孩童的嚎啕,是压抑的呜咽,像风穿过枯骨:“原来我有妹妹……妈妈一定很疼她,给她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棺材里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里面翻身。林墨和小王同时后退,只见棺材板缓缓抬起,里面铺着件褪色的红嫁衣,正是井里那件!而嫁衣上躺着具白骨,头骨旁放着枚银戒指,内侧刻着“清瑶”二字。
白骨的胸腔里,嵌着半块桃木匕首,刃身已经和骨头长在一起,上面沾着的血丝,竟还带着淡淡的红色,像是刚流出来的。
“爷爷用匕首钉住了她的心脏。”林墨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怕她变成厉鬼,连死都不让她安宁。”
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树叶“簌簌”掉落,像在为地下的冤魂哭泣。树干上的裂口再次张开,露出里面的戏袍碎片,这次碎片上竟浮现出字迹,是程云亭的笔迹:
“清瑶,吾归矣,却见槐下新坟,瑶瑶无踪。陈老头已疯,言汝为妖孽,害其子孙。吾杀之,以其血祭汝,然怨气难平,遂自戕于樟木箱旁,盼与汝魂魄相依……”
原来程云亭回来过!他杀了爷爷,然后自杀了!那日记里的字迹……是程云亭模仿爷爷写的?
林墨突然想起日记最后一页的字迹,笔锋凌厉,和前面的温和截然不同,当时她以为是爷爷老了手抖,现在才明白,那是程云亭的笔迹!
“他把真相藏在日记里,等着有人发现。”林墨握紧信纸,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爷爷的后人会回来,会看到这本日记,会为他们报仇。”
棺材里的红嫁衣突然飘了起来,落在瑶瑶身上。嫁衣不大不小,正好合身,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瑶瑶的身影在嫁衣里渐渐变得清晰,不再是青黑色的,而是有了淡淡的血色,像个真正的小女孩。
“妈妈说,穿嫁衣的女孩,能找到回家的路。”瑶瑶笑着说,眼睛里闪着光,“妹妹也在,我们可以一起走了。”
她怀里的头骨突然发出微弱的红光,和红嫁衣的光芒融在一起。瑶瑶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像水汽一样蒸发,最后只剩下红嫁衣和头骨,落在棺材里。
老槐树停止了摇晃,树叶变得翠绿,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洗去了几十年的怨气。樟木箱的盖子自己合上,锁扣“咔哒”一声扣紧,像是从未打开过。
林墨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无比平静。小王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巾:“都结束了?”
“嗯。”林墨点点头,将信纸和银锁片放进证物袋,“告诉李队,结案吧。”
阳光洒满院子,照在槐树下的新土上,长出了一株小小的凤仙花,花瓣鲜红,像沈清瑶的胭脂,也像瑶瑶的红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