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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嫁衣泣血

深渊回啊l

青石板上的霜气浸透了帆布鞋,林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脚心传来密密麻麻的疼。巷口的路灯忽明忽灭,将她的影子在墙上扯得忽长忽短,脖颈处那圈青紫色勒痕在光影里浮动,像条随时会收紧的绳索。

“林小姐,你疯了?!”小王在身后急得跺脚,电筒光束在她背上晃得厉害,“李队说了那地方邪性,让你千万别回去!旗袍不见了说不定是证物室出了岔子,我们先回局里……”

“旗袍不是自己不见的。”林墨的声音在冷风中发僵,像块冻硬的石头,“是被‘她’取走了。”

她抬手按住心口,那道血线已经漫过锁骨,在颈侧开出细小的血花。方才从瑶瑶脚踝扯下的银锁片还在口袋里发烫,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像揣着块烧红的烙铁。锁片背面刻着的生辰八字,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金属里钻出来。

走到老宅门口时,铜锁竟自己“咔哒”一声弹开,两扇木门朝里缓缓打开,像张咧开的嘴在邀她入内。院子里的月光比巷口更冷,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网,将石碾子、枯井和那口樟木箱全罩在里面,像幅用墨汁泼成的鬼画符。

“姐姐,你果然回来了。”

瑶瑶的声音不再有水泡的闷响,清亮得像檐角的风铃,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林墨循声望去,石碾子上坐着个穿红袄的女孩,双丫髻梳得整整齐齐,发绳上的红绸在月光下闪着光——正是初见时那个粉雕玉琢的模样,只是脖颈处的勒痕淡成了浅粉色,像条系歪的红丝带。

她手里捧着件叠得整齐的旗袍,宝蓝色的缎面上,缠枝牡丹在月光下泛着暗紫色的光,针脚处渗出的血丝顺着花瓣纹路蜿蜒,像在慢慢复活。

“妈妈的旗袍真好看,对不对?”瑶瑶用指尖轻轻抚摸旗袍领口的盘扣,动作温柔得像在摸易碎的瓷器,“爷爷把它藏在樟木箱里,用艾草熏了三十年,就是怕它沾上人气。可他不知道,妈妈的味道早就浸在布里了,怎么熏都熏不掉。”

林墨的目光落在樟木箱上。箱盖不知何时敞开着,里面那件宝蓝色戏袍搭在箱沿,金线绣的“程”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戏袍的袖口果然缝着硬纸板,此刻纸板已经滑落,露出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穿戏袍的男人眉眼俊朗,正对着镜头笑,嘴角有颗浅浅的梨涡,怀里搂着穿旗袍的沈清瑶,两人的手指交缠处,都戴着同款的银戒指。

“他是程砚秋先生的徒弟,叫程云亭。”瑶瑶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孩童的羡慕,“妈妈说,他唱《锁麟囊》时,台下的叫好声能掀翻屋顶。爷爷最恨他,说他是勾魂的戏子,毁了陈家的门楣。”

林墨的心猛地一颤。程云亭?这个名字在爷爷的日记里出现过,被红笔狠狠划掉,旁边写着“妖孽”二字。她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话:“你爷爷年轻时候爱过个唱戏的,后来那戏子卷了家里的钱跑了,你爷爷就恨上了所有唱戏的。”原来奶奶说的“戏子”,根本不是男人,而是沈清瑶爱上的程云亭。

“爷爷把妈妈锁在柴房,逼着她喝堕胎药。”瑶瑶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旗袍上的盘扣,“可我命大,还是生下来了。妈妈说,我是她和程叔叔的念想,等程叔叔回来接我们,就带我们去北平,再也不回这鬼地方。”

她突然抓起旗袍往身上比划,宝蓝色的缎面衬得她脸色惨白,像朵泡在水里的纸花:“妈妈的旗袍太长了,我穿不合身。可她说,等我长到姐姐这么大,就能穿了。到时候让程叔叔教我唱《锁麟囊》,唱‘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唱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像指甲刮过玻璃。石碾子上的红袄突然无风自动,领口的兔子眼睛里流出暗红色的泪,顺着衣襟往下淌,在旗袍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圈。

“可爷爷没等程叔叔回来。”瑶瑶猛地将旗袍扔在地上,双丫髻里突然渗出黑水,顺着发梢滴在旗袍上,“他说妈妈败坏门风,在她的茶里下了药,还把我……把我塞进井里!他用砖封井的时候,我听见妈妈在哭,她说要去找程叔叔报仇……可她再也没回来过。”

林墨的目光突然被地上的旗袍吸引。缎面上的缠枝纹正在慢慢变色,紫色的花瓣边缘浮现出淡淡的血线,顺着纹路游走,竟慢慢连成了一行字:“妾身长恨,魂系嫁衣,血债需偿,红痣为契。”

这不是锁魂咒,是沈清瑶的怨气!爷爷根本不是用旗袍镇压瑶瑶,而是用旗袍里沈清瑶的魂魄,困住瑶瑶的怨气!现在旗袍离开证物袋,沈清瑶的魂魄得以自由,反而和瑶瑶的怨气合在了一起!

“姐姐,你看。”瑶瑶突然指向枯井,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音,“妈妈来接我了。”

林墨猛地转头,井口的水面上不知何时浮着件红嫁衣,凤冠霞帔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嫁衣的领口处搭着截青丝,黑得像墨,正随着水波轻轻晃动——那是沈清瑶的头发!

“妈妈说,只要你穿上嫁衣,她就能借着你的身子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瑶瑶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赫然放着枚银戒指,款式和照片里程云亭戴的一模一样,“程叔叔的戒指,妈妈一直收着。她说戴上戒指,就是一家人了。”

林墨的视线落在戒指上,戒面内侧刻着个“程”字,笔画里嵌着暗红色的锈,像干涸的血。她突然想起爷爷书房抽屉里的那枚戒指,款式相同,只是内侧刻着的是“陈”字,当时她以为是爷爷的婚戒,现在才明白,那是爷爷模仿程云亭做的,他嫉妒程云亭,连戒指都要仿制。

“爷爷也有枚一样的戒指。”林墨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临死前把戒指攥在手里,说‘清瑶,我错了’。”

瑶瑶突然尖笑起来,笑声在院子里回荡,惊得老槐树的叶子“簌簌”掉落:“错了?他把妈妈的骨头磨成粉,混在槐树的肥料里,说这样妈妈就永远离不开他了!他还把程叔叔的戏袍剪成碎片,塞进墙缝里,说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树干上裂开道口子,里面竟露出件撕碎的戏袍碎片,金线绣的“程”字被血浸透,变成了紫黑色。碎片间夹杂着细小的骨头渣,白森森的,像被人用牙啃过。

林墨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后退,却不小心撞到了樟木箱。箱盖“啪”地一声合上,里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有人在用指甲抓木板。

“姐姐,别碰那个箱子。”瑶瑶的声音变得阴冷,“里面装着爷爷的秘密。”

林墨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爷爷日记里最后那句话:“程云亭非死於意外,乃我所杀,尸身藏於箱底,以镇其怨。”原来爷爷不仅杀了瑶瑶,还杀了程云亭!

“哐当!”

樟木箱的锁突然崩开,箱盖弹起,里面的戏袍碎片喷涌而出,在空中化作无数只黑色的蝴蝶,翅膀上沾着血丝,朝她扑来。林墨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却被只蝴蝶落在手背上,冰凉的翅膀扫过皮肤,竟留下道细小的血痕。

“爷爷把程叔叔的尸首塞进箱子,用桃木钉钉住七窍,说这样他就变不成厉鬼。”瑶瑶的身影在蝴蝶群中若隐若现,双丫髻已经完全散开,黑发像水草一样缠住她的脸,“可他不知道,程叔叔的怨气比谁都重!他在箱子里待了三十年,早就等着有人来陪他了!”

林墨突然感觉手心发烫,是口袋里的银锁片。她掏出来一看,锁片正面的“长命百岁”四个字正在慢慢消失,背面的生辰八字却变得清晰,竟和她手腕上的血线连成了一体!

“姐姐,时辰快到了。”瑶瑶的声音从井口传来,带着蛊惑的甜腻,“穿上嫁衣,戴上戒指,你就是妈妈的替身,程叔叔的妻子,我的姐姐……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井口的红嫁衣突然飘了起来,像朵巨大的血色花朵,缓缓朝她飞来。凤冠上的珍珠在月光下闪着光,每颗珠子里都映出张脸——沈清瑶的,程云亭的,瑶瑶的,还有爷爷的,最后一颗珠子里映出的,是她自己的脸,嘴角的红痣旁裂着道口子,正朝她诡异的笑。

林墨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她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夹着的那张药方,上面写着“朱砂三钱,桃木屑五钱,至亲血一滴,可破怨气”。至亲血……爷爷的血!

她猛地冲向樟木箱,不顾飞舞的蝴蝶,伸手在箱底摸索。指尖触到个冰凉的东西,是个小瓷瓶,瓶身上刻着个“陈”字。她拔开瓶塞,里面装着暗红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是爷爷的骨灰!奶奶说过,爷爷临终前嘱咐,要把他的骨灰撒在老宅的院子里,说“这样就能永远陪着清瑶了”。

“姐姐,不要!”瑶瑶的尖叫刺破夜空,井口的红嫁衣突然加速飞来,凤冠上的珠钗闪着寒光,像要刺穿她的喉咙。

林墨抓起瓷瓶,将里面的骨灰朝红嫁衣撒去。就在骨灰接触到嫁衣的瞬间,“轰”的一声,嫁衣突然燃起幽蓝色的火焰,凤冠霞帔在火中扭曲,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啊——!”

瑶瑶的身影在火中痛苦地扭曲,双丫髻烧得焦黑,露出里面青黑色的头骨。她伸出手朝林墨抓来,指尖的指甲脱落,露出森森白骨:“你骗我!你和爷爷一样都在骗我!我要你们都去死!”

老槐树剧烈摇晃,树干上的裂口越来越大,里面的戏袍碎片和骨头渣喷涌而出,在空中汇成个巨大的黑影,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双燃烧着幽火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墨——是程云亭的怨气!

林墨的手心被银锁片烫得剧痛,她低头一看,锁片已经变得通红,背面的生辰八字竟渗出血珠,滴在地上的旗袍上。旗袍上的缠枝纹突然发出金光,将幽蓝色的火焰和黑影都罩在里面。

“以血亲之血,祭怨魂之灵,解三世之仇,断红痣之契!”

林墨脱口而出爷爷日记里的咒语,声音在院子里回荡。银锁片突然炸裂,化作道红光,钻进她嘴角的红痣里。红痣瞬间发烫,她感觉有股暖流顺着血管游走,所过之处,手腕上的血线迅速消退,脖颈处的勒痕也慢慢变淡。

幽蓝色的火焰渐渐熄灭,红嫁衣化作灰烬,被风吹散。黑影发出声不甘的嘶吼,也慢慢消散在月光里。瑶瑶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件红袄,飘落在石碾子上,领口的兔子眼睛里,流出清澈的泪水,在月光下闪着光。

林墨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院子里恢复了平静,老槐树不再摇晃,樟木箱的盖子合了回去,地上的旗袍渐渐褪色,变成了普通的宝蓝色缎面,缠枝纹上的血字消失无踪。

远处传来公鸡的啼叫声,天终于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照进院子,落在石碾子上的红袄上,红袄突然化作点点红光,消散在空气中,像从未存在过。

林墨抬手摸向嘴角的红痣,那里已经恢复如常,不再发烫。口袋里的日记本不知何时翻开,最后一页空白处,竟多了行娟秀的字迹:“多谢姑娘,解我母女之困,此恩不忘,后会无期。”

是沈清瑶的字。

她站起身,朝巷口走去。青石板上的霜气已经融化,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像谁的眼泪。小王还在巷口等着,靠在警车边打盹,电筒掉在地上,光束斜斜地照在墙上,那里有个淡淡的影子,像个穿红袄的女孩,正朝她挥手告别。

林墨笑了笑,转身朝警车走去。她知道,这场纠缠了三代人的恩怨,终于在这个清晨画上了句号。老宅里的秘密,红嫁衣里的怨气,还有那个叫瑶瑶的女孩,都将随着日出,消散在时光里。

只是偶尔在月圆之夜,她还会梦见那口枯井,井边站着个穿红袄的女孩,朝她伸出手,笑着说:“姐姐,下次再陪我玩呀。”

而她总会笑着回答:“好啊,下次教你唱《锁麟囊》。”

因为她知道,有些执念,需要的不是镇压,而是理解。有些怨恨,需要的不是报复,而是原谅。就像爷爷日记最后那句话写的:“世间本无鬼,皆由人心生,解铃还须系铃人,心若无怨,便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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