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凝视
幽蚀凛夜的手指像冰冷的铁钳，扣住虞寒月手腕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让她无法挣脱，又不会立刻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游艇上的音乐和笑语从上层甲板隐约传来，与这片救生艇区域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虞寒月强压下心跳，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恼怒，“请放开我，否则我要叫保安了。”
凛夜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叫保安？让刘副支队长来处理这件事吗？我想他现在应该正忙着监视游艇的东侧入口。”
虞寒月的呼吸一滞。他连刘振涛在场都知道。
“你的伪装很不错，‘青鸟’。”凛夜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她胸前的相机，“利用警方宣传任务做掩护，收集情报。但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冥玥的眼睛，从不只盯着一个方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上层甲板传来，还夹杂着几声低沉的命令。警方似乎开始行动了。
凛夜的眼神瞬间锐利，他猛地将虞寒月拉近，在她耳边低语，速度快如子弹：“告诉虞宗棠，冥玥知道他想要什么。如果他再把手伸向第七区的孩子，下一次，我不会只是来‘看看’。”
第七区的孩子？虞寒月脑中一片混乱。父亲的事业从不涉及儿童。
没等她反应，凛夜已松开了手，身形向后一退，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救生艇后方的黑暗里。几乎是同时，两名穿着便衣的警察冲到了这个区域。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其中一人警惕地看着独自站在那里的虞寒月。
虞寒月迅速举起相机，脸上换上了惊魂未定的表情：“没、没什么，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人在这里抽烟，想过来提醒一下这里不能吸烟，结果那人一下子就跑掉了。”
警察审视了她几秒，看她证件齐全，又是媒体人员，便没有过多为难：“请回到主甲板区域，这里不安全。”
回到喧嚣的人群中，虞寒月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不敢多做停留，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了游艇。
回到公寓，锁上门，她立刻检查全身，最终在风衣的扣子上发现了一个微不可见的银色颗粒——追踪器。毫无疑问，是幽蚀凛夜留下的。她将它丢进马桶冲走，心脏仍在狂跳。
她打开加密通讯设备，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良久。父亲的任务失败了，她还暴露了。不，不完全是暴露，幽蚀凛夜似乎并没有打算将她交给警方。他的警告，那句关于“第七区的孩子”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最终，她删除了原本打算汇报任务失败的草稿，重新编写：
【青鸟】：西尔维娅号出现意外状况，警方布控严密，疑似行动泄露。目标人物短暂现身，未能确认身份。为安全计，已撤离。建议暂停相关线路活动，等待风头过去。】
她没有提及与幽蚀凛夜的直接接触，也没有提到那个警告。她需要时间弄清楚“第七区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虞寒月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来到警局。她像往常一样处理文书工作，但注意力高度集中，悄悄留意着任何关于昨晚行动的风声。
午休时，她在食堂“偶遇”了参与昨晚行动的刘振涛副支队长。
“刘队，昨晚辛苦了吧？我看新闻说港口区有什么行动？”她状似无意地问道，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刘振涛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嗯，一个跨国洗钱案的线索，可惜，扑了个空。对方狡猾得很，估计是收到风声了。”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虞寒月附和着，心里却是一沉。冥玥的人不仅发现了她，似乎也提前洞察了警方的布置。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刘振涛压低声音，“我们监控到有两个身份不明的高手出现又消失，技术科正在分析现场采集到的生物痕迹。其中一个，好像是女人，身手相当了得。”
虞寒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幽判。
她低下头，用搅拌咖啡的动作掩饰表情：“女人？这么厉害？”
“嗯。另一个是白头发的小子，看着年纪不大，眼神冷得吓人。”刘振涛摇摇头，“这案子，背后水深啊。”
白发小子……幽蚀凛夜。虞寒月握紧了咖啡杯。
下午，她借着整理旧档案的机会，进入了权限较低的内部资料库。她鬼使神差地输入了关键词“第七区”、“儿童”、“失踪”。
跳出来的结果大多是一些陈年旧案和社区帮扶记录，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就在她准备放弃时，一份被标记为“低关注度”的社工报告引起了她的注意。报告提到，近半年，第七区有零星几名流浪儿童被一个“慈善基金会”资助，送往城外的“晨曦之家”福利院。报告认为这是积极社会现象，但备注里有一行小字：“基金会背景待查，儿童转移后与区内原有社交圈彻底断绝联系。”
基金会的名字叫“新月”。
虞。新月。蚀月。
虞寒月盯着屏幕，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她父亲的名字里，有一个“月”字。这难道是巧合？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迅速清除了搜索记录。
下班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绕道去了第七区。这里是城市的伤疤，破败的楼宇和麻木的面孔随处可见。她在路边看到了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蹲在角落里分享着一点点食物。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警惕地看着她这辆不属于这里的干净汽车。
虞寒月摇下车窗，递出几张纸币和之前在便利店买的面包。“拿去吃吧。”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男孩迟疑地接过，飞快地道了声谢。
“听说……有些孩子去了好的福利院？”虞寒月试探着问。
男孩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里的警惕更浓了。“不知道。”他嘟囔了一句，抓起食物和钱，飞快地跑掉了。
看着他消失在小巷深处的背影，虞寒月靠在方向盘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幽蚀凛夜的警告，那份社工报告，男孩警惕的眼神……碎片在她脑中旋转，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
她拿起手机，看着父亲那个熟悉的加密号码。她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答案。
最终，她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那是她私人雇佣，与蚀月毫无关联的调查员。
“帮我查一个地方，‘晨曦之家’福利院，还有它背后的‘新月基金会’。我要知道所有细节，特别是关于里面的孩子。”
挂断电话，她看向第七区灰蒙蒙的天空。父亲构筑的黑暗帝国，冥玥冰冷的凝视，警方看似正义却迟缓的行动，还有那些孩子茫然的眼睛……她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央。
而她不知道，在远处一栋废弃楼房的顶层，一个银白色的身影正通过高倍望远镜，静静地看着她和她那辆停在第七区路边的车。幽蚀凛夜对着微型麦克风低声说道：
“判，她去了第七区。鱼饵似乎起作用了。下一步，按计划进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