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追踪
2014年的平安夜,佛山市顺德区的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姜饼香。吕嬉站在“圣汐”酒店旋转门外,呼出的白气在羊绒围巾上凝成细小的冰晶。她盯着手机屏保——三个月前莫贤在她生日时拍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米白高领毛衣,指尖缠着她的发尾笑:“等我攒够首付,我们就把婚房窗户换成落地玻璃。”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莫贤的消息:“今晚项目组聚餐,别等我。”吕嬉盯着“项目组”三个字,想起上周三他说“通宵加班”,她却在城南快捷酒店撞见他扶着个涂酒红色甲油的女人进电梯。当时她攥着跟踪器冲上去,那女人转身的瞬间,她看清了耳后一颗朱砂痣——和莫贤朋友圈里“客户”照片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叮——”
电梯门开的瞬间,吕嬉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却被旋转门的玻璃撞得踉跄。她扶住大理石柱稳住身子,抬头正撞进一对交叠的身影里。莫贤的手搭在女人腰上,女人的珍珠耳坠蹭着他喉结,声音甜得发腻:“阿贤,你说要给我买卡地亚的项链……”
吕嬉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上个月莫贤说“同事结婚要随礼”,从她攒了三年的留学基金里抽走两万;想起他妈妈上次来家里吃饭,摸着她旧沙发说“我们家阿贤以后肯定住大别墅”;想起今早她蹲在厨房煮醒酒汤,听见他对电话说“我在和陈小姐谈合作”——陈小姐,是他大学时就挂在嘴边的“白月光”。
“吕小姐?”
一道男声惊得吕嬉回头。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倚着吧台,手里端着半杯威士忌,眉峰微挑:“需要帮忙叫保安吗?”
“不用。”吕嬉慌忙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眼眶发红。她想起今天早上在中介公司,房东指着合同说“再欠半个月房租,就换锁”,想起母亲昨天把压箱底的银镯子塞给她:“小嬉,要不……咱不考法餐了?去社区食堂找份活?”
“吕小姐?”
男人又唤了一声。吕嬉这才注意到他胸前的名牌——“黄九,行政总厨”。她想起今早面试时,主厨说过“新来的行政总厨姓黄,法国蓝带毕业”,原来就是眼前人。她仓促点头,转身要走,高跟鞋却卡进大理石缝隙。
“小心!”
黄九冲过来扶她,吕嬉本能地抓住他手腕。男人身上有雪松味的香水,混着威士忌的辛香。她刚站稳,他却被她带得撞翻了吧台的糖罐,白色砂糖撒了她满脚。
“对、对不起!”吕嬉蹲下去擦,发梢垂下来遮住脸。她听见黄九低笑一声,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响——他蹲下来了。
“我来。”
温热的指尖碰到她手背时,吕嬉猛地抬头。黄九的眼睛很黑,像浸在浓墨里的琥珀。他捡糖的动作很慢,指节修长,腕间戴着块旧手表,表壳磨得发亮。
“吕小姐今天没上班?”他突然问。
吕嬉愣住:“你怎么知道?”
“你工牌。”黄九抬下巴示意她胸口。吕嬉低头,才发现自己慌乱中没摘工牌——“圣汐酒店·吕嬉”。她想起半小时前,她接到莫贤消息说“不用等”,正打算溜去后厨偷拿块蛋糕当午饭,结果撞见他和那个女人。
“哦,我……”
“吕小姐是酒店西点师?”黄九替她捡完最后一粒糖,“刚才在宴会厅,你们经理在找你。”
吕嬉的心沉下去。她今天本来要给一对新人做婚礼蛋糕,下午两点要交样。可她上午翘班跟踪莫贤,现在回去肯定要挨骂。
“吕小姐?”
“我得走了。”她抓起包往外跑,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响声。经过旋转门时,她听见黄九在身后喊:“吕小姐,你工牌掉了。”
她回头,看见他举着她的工牌,嘴角勾着抹极淡的笑。雪不知何时下大了,工牌上的照片被雪花模糊,却仍能看清她笑得多灿烂——那是去年拿到法国蓝带录取通知书时拍的。
回到酒店时,经理正站在后厨门口,脸色铁青:“吕嬉,你上午去哪了?张姐说你连烤箱都没关!”他指了指操作台,吕嬉这才发现自己的围裙还挂在钩子上,烤箱指示灯亮着红光。
“对不起经理,我……”
“不用说了。”经理把辞退信拍在桌上,“这个月奖金也别想要了。”
吕嬉接过信,手指发抖。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她想起母亲今早熬的红豆粥,想起冰箱里冻着的半只鸡,想起信用卡账单上刺眼的数字。她蹲在后巷抹眼泪时,手机响了——是黄九。
“吕小姐,”他的声音隔着风雪传来,“你工牌在我这儿。对了,你落在操作台的蛋糕,我帮你放进冰箱了。要尝尝吗?”
吕嬉吸了吸鼻子:“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摔了一跤,还攥着我的手腕。”黄九轻笑,“像只炸毛的猫。”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就没电了。黑暗中,她摸出包里的便签纸,借着路灯写:“黄先生,工牌明天还你。蛋糕……谢谢。”
雪落在纸上,很快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