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的冷风仿佛能吹透骨髓,沈清秋紧紧攥着那张冰冷的黑色卡片,指尖用力到泛白。秦浩天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在她脑中疯狂回荡。
救你父亲。
这四个字拥有摧毁所有理智的魔力。那是她坠入这无间地狱唯一的执念,是支撑她活下去的最后稻草。
理智在尖叫着警告她:秦浩天是比顾聿深更危险的毒蛇,他的承诺绝不可信,这很可能是一个更可怕的陷阱。
然而,情感却在疯狂呐喊:这是唯一的机会!父亲可能等不起了!顾聿深永远不会放过她,更不会帮她救父亲!留在顾聿深身边只有永无止境的禁锢和绝望!
楼下,顾聿深的车像一头沉默的黑色巨兽,她知道他一定在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夜色,洞察她内心最细微的挣扎。
这种被全方位监控、毫无自由和尊严的日子,她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赌一把!
哪怕是与虎谋皮,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要赌这一把!
为了父亲,也为了她自己。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楼下可能投来的视线,用身体挡住手部的动作,飞快地按照卡片上那串数字,将号码存入旧手机中,备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名字“艺术品买家-王”,然后迅速将卡片扔进了露台角落一个装饰性花盆的泥土里,掩盖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全身都被冷汗浸透。
她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和颤抖的双手,整理了一下表情和微乱的发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出来透了口气,然后才转身走回喧嚣的沙龙会场。
她不敢再看楼下的方向,径直走向出口,对试图上前搭话的人视若无睹。
坐回车里,顾聿深的目光如同冰刃般扫过她的脸。
“他跟你说了什么?”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
沈清秋垂下眼帘,手指紧张地交织在一起,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半真半假的说辞:“他……他说了些很奇怪的话……说您……说苏家的事没那么简单……还想让我……离开您去他那边……”她适当流露出恐惧和困惑的表情,“我很害怕……就赶紧回来了……”
她刻意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关于父亲可能被救治的希望。
顾聿深审视着她,眼神锐利如鹰,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和隐瞒的程度。车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良久,他才冷哼一声,带着不屑的嘲讽:“跳梁小丑。不必理会。”
他没有再追问,似乎对秦浩天这种拙劣的挖墙脚行为嗤之以鼻。车子发动,驶离了这座华丽的牢笼。
但沈清秋知道,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接下来的日子,监控只会更严。
回到公寓,如同回到另一个牢笼。
之后几天,沈清秋表现得异常“温顺”。她不再试图触碰任何电子设备,不再流露出任何情绪,甚至对李维明定期的“心理疏导”也极其配合,仿佛真的被药物和恐惧驯化了,变成了一具精致空洞的娃娃。
她需要麻痹顾聿深,需要为那个疯狂的计划创造一丝可能。
机会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屈辱。
两天后,顾聿深忽然让她陪同出席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充当翻译和记录。会议级别很高,涉及数个国际合作项目。
会议过程中,对方一位来自北欧的代表语速极快,且带有浓重的地方口音,连线的同声传译偶尔都出现卡顿。沈清秋集中全部精力,飞速地记录着要点,并在顾聿深目光扫过来询问时,精准地提炼出关键信息,甚至下意识地纠正了传译的一处微小偏差。
她做得全神贯注,以至于忘了掩饰自己过于出色的业务能力和专注力。
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结束时,顾聿深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看似随意地对旁边的助理吩咐了一句:“后续与Nordic Tech的对接跟进,让沈清秋参与资料整理和初步翻译。”
助理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但立刻应下:“是,先生。”
沈清秋的心猛地一跳!
参与项目?这意味着……她可能会被允许有限度地使用内部网络和资料库?虽然肯定是在严密的监控下,但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和紧张,低下头,恭顺地应道:“……是,我会努力做好。”
顾聿深瞥了她一眼,眼神深邃难辨,没再说什么。
第一步,获取权限。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投入到这项临时工作中。她表现得无比专注和敬业,甚至主动加班,处理着大量繁琐的专业资料和数据。她利用分配到的临时账号和受限的网络权限,小心翼翼地、如同蚂蚁搬家般,开始收集信息。
她不敢直接联系秦浩天,而是按照他最初暗示的方式,极其隐晦地在某个访问受限的艺术品论坛资料库里,留下了一段看似讨论某幅冷门画作真伪的帖子,其中夹杂了只有她和秦浩天能看懂的、关于时间和地点的暗语。
第二步,等待与回应。
等待回应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她既要完美地完成工作以消除怀疑,又要时刻警惕任何可能的监控。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第三天,她在整理一份看似无关的海外艺术品拍卖行发来的推广邮件时,在一堆图片附件的最底层,发现了一张极其模糊的、似乎扫描效果不佳的展览布局图。
但在一个不起眼的、标注着“紧急出口”的符号旁边,用几乎看不见的像素点,标记了一个微小的字母“Q”和一个时间——明晚,深夜11点。
她的心脏骤然紧缩!
他收到了!他回应了!
明晚!时间如此紧迫!
第三步,制定计划
明晚顾聿深恰好有一个无法推掉的海外视频会议,预计会持续到深夜。这是最好的,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如何避开陈姨和无处不在的监控?如何离开公寓大楼?秦浩天会如何接应?
一个个难题摆在面前。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疯狂而冒险的计划逐渐成形。
行动日。
沈清秋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但极力掩饰。她以需要集中精神核对最终数据为由,请求晚餐在书房解决,并要了一杯浓度较高的黑咖啡。
顾聿深忙于会议准备,并未起疑,准了。
深夜十点。
公寓里异常安静,只有书房里传来顾聿深低沉流畅的英语会议发言声。
沈清秋的心脏如同擂鼓。她悄悄将早就准备好的、少量无色无味的安眠药粉(她从李维明开给的、多种药物中偷偷攒下)搅入一杯热牛奶中。她端着牛奶,走到客厅,递给依旧如同幽灵般值守在附近的陈姨。
“陈姨,辛苦了,喝杯牛奶早点休息吧。先生这边会议还早,我看数据也需要一些时间,这里我看着就好。”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体贴。
陈姨似乎有些意外,审视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杯牛奶。
沈清秋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最终,陈姨或许觉得她近日确实“乖巧”,或许是不想拂逆这难得的“好意”,微微颔首,接过了牛奶:“谢谢沈小姐。”
她当着沈清秋的面,慢慢喝完了那杯牛奶。
沈清秋看着她喝完,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半小时后,药效发作。陈姨靠在佣人房外的椅子上,陷入了不同寻常的深沉睡眠。
时间指向十点四十分。
沈清秋屏住呼吸,如同影子般溜回书房门口。顾聿深的会议似乎正进行到关键处,他全神贯注,并未留意门外细微的动静。
她快速走到玄关,不敢用电梯,而是推开沉重的消防通道门,沿着楼梯拼命向下跑!高跟鞋早已被她脱下拎在手里,冰冷的楼梯硌得脚心生疼,她却毫无所觉。
二十三层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恐惧和希望交织,榨干着她最后一丝力气。
终于,她推开一楼消防通道的门,寒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她狼狈地趿上高跟鞋,冲向约定的地点——大厦背后那条几乎没有灯光、监控也疑似损坏的死胡同。
一辆黑色的、没有悬挂牌照的厢式货车,如同蛰伏的野兽,静静地停在那里。
车门滑开,秦浩天那张俊美却阴冷的脸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着她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一切尽在掌控的笑容。
“上车,苏小姐。”他伸出手,“恭喜你,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沈清秋回头望了一眼那栋如同巨大墓碑般的豪华公寓楼,顶层的某个窗口依旧亮着灯,像一只冷漠俯视众生的眼睛。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秦浩天的手,钻进了那辆冰冷的车厢。
车门迅速滑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货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猛地驶入漆黑的夜色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顶楼书房内,顾聿深刚刚结束视频会议。
他捏了捏鼻梁,端起手边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目光习惯性地扫向监控屏幕。
代表沈清秋位置的那个光点,依旧稳定地停留在书房附近。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然后,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安保主管。
“鱼儿已离巢。”
“按计划跟上。”
“记住,我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