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裹着冰碴子砸在玻璃上,林繁蜷缩在教室后排,看着周晏空着的座位发起呆。
自从上次冲突后,少年已经三天没来上课,课桌里那些温热的早餐、写满鼓励的糖纸,都随着他的消失成了扎心的回忆。
“听说周晏的父母去教育局闹了,说咱们班有学生影响他学习。”
前排女生压低声音的议论飘进耳中,
“还说那女生克父克母,浑身都是晦气......”
林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校服袖口下的淤青又开始隐隐作痛。
昨天深夜,继父带着满身酒气闯进她房间,将周晏送的错题集撕得粉碎:
“小贱人,还敢惦记那富家公子?”
瓷杯砸在墙上的声响混着母亲压抑的啜泣,成了她漫漫长夜里最熟悉的配乐。
放学铃声响起时,林繁故意磨蹭到最后。
走廊里空无一人,她刚踏出教室,就撞见抱着作业本的周晏。
少年瘦了一圈,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校服领口还沾着颜料
——那是他们初见时他帮她拼试卷留下的痕迹。
“林繁......”
周晏声音沙哑,“我爸妈把我关了三天,手机也没收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颗皱巴巴的糖果,糖纸被汗浸得发软,
“这是我藏了好久的,草莓味。”
林繁别开脸,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我说过别再来找我。”
“为什么?就因为那些流言蜚语?”
周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我不怕!我可以......”
“你不怕?
”林繁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尖锐得连自己都陌生,
“你知道我后爸昨天怎么说的吗?他说要打断我的腿,把我卖给镇上的老光棍!你能护我一时,能护我一辈子吗?”
楼道里陷入死寂。
周晏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林繁看着他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哽咽:
“我本来想告诉你,我报考了美院,就在你梦想的城市......”
林繁的脚步顿了顿,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想起那些偷偷画在草稿纸上的美院速写,
想起周晏总说“你一定能考上”,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深夜,林繁蹲在厨房洗碗。
水龙头的水哗哗作响,掩盖了身后的脚步声。
继父的酒气突然笼罩过来,粗糙的手掌掐住她的脖子:
“听说那小子又来找你了?”
瓷碗在地上炸开,林繁感觉后脑勺撞上瓷砖,眼前一片模糊。
“别打了!”
母亲哭喊着扑过来,却被一把推倒在地。
林繁在意识涣散前,听见继父恶狠狠的咒骂:
“明天就送你去厂里打工,省得丢人现眼!”
第二天,林繁戴着帽子遮住额角的纱布来到学校。
周晏的课桌已经清空,只剩下张被雨水打湿的纸条压在砚台底下。
字迹晕染得几乎看不清,隐约能辨出“等你”两个字。
她攥着纸条走到天台,风卷着细雨打在脸上,像极了少年第一次为她擦眼泪时的温度。
放学路上,林繁被几个混混拦住。
为首的黄毛晃着手机:
“林繁,你继父说让我们给你点教训。”
手机屏幕亮起,是她和周晏在器材室的模糊照片,角度刁钻得像是刻意偷拍。
“听说你傍上了教育局局长的儿子?”
黄毛捏住她的下巴,
“陪哥哥们玩玩,照片就删了......”
尖锐的刹车声突然响起。
林繁看见周晏从出租车里冲出来,手里还攥着没送出去的蛋糕
——上面用奶油写着“生日快乐补过”。
少年挥起书包砸向混混,却被几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别打了!”
林繁扑过去护住周晏,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混乱中,她摸到混混掉在地上的弹簧刀,在刀刃划过周晏手臂的瞬间,狠狠刺了下去。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林繁抱着浑身是血的周晏坐在雨里。
少年苍白的脸上还挂着笑,从口袋里掏出那颗早已融化的草莓糖:
“甜的......”
救护车的蓝光中,林繁看着周晏被抬走,突然想起他说过“要当她永远的太阳”。
可此刻,这束光正在她怀里渐渐黯淡,而她终于明白,深渊里的人拥抱太阳,只会灼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