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

从岩石山洞走出时，阳光晃得云轻鸢有些睁不开眼。掌心里的世言铠碎片透着冰凉，可心口却像被岩浆烧着，又烫又闷。王默泛红的眼眶、陈思思颤抖的肩膀、高泰明那句带着自嘲的“你真行”，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怎么也挥不散。

她没有立刻回幕天阁，而是转身踏入了前往仙境的传送阵。幻尘殿的结界在眼前展开时，那片永远不败的桃花簌簌落下，落在她发间，像极了很多年前，文砚辞第一次用幻术为她酿桃花酒的模样。

“回来了。”

文砚辞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他倚在雕花廊柱边，指尖缠着缕银丝——那是用幻术凝结的，正一点点修补着块碎成几瓣的玉佩。云轻鸢认得，那是她当年送他的定情物，在她消散的瞬间，跟着碎了。

云轻鸢走过去，没等他开口，就一头扎进他怀里。净化之力不受控制地漫出来，与他周身的幻术气息缠在一起，乱得像团麻。“文砚辞，”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我把他们都推开了。”

“我知道。”文砚辞轻轻拍着她的背，指腹擦过她滚烫的眼角。

“我不想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他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可我是十阶的四阶，我不能……”

“我知道。”他打断她，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难过就哭出来，在我这儿，不用装。”

幻尘殿的桃花落得更急了，像场温柔的雨。云轻鸢攥着他的衣襟，把脸埋得更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那些在叶罗丽战士面前硬撑的冷硬，在他面前碎得片甲不留。

“他们……”她吸了吸鼻子，“他们说喜欢我。”

“嗯，眼光不错。”文砚辞的声音带着点醋意，却又软得像棉花，“但我们阿鸢，值得更好的。”他顿了顿，替她擦掉眼泪，“比如我。”

云轻鸢被他逗笑了，抽噎着捶了他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的冰凉：“玉笙昨天还念叨你，说娘亲再不回来，就把星尘的幻术池改成蜜果窖。”

提到女儿，云轻鸢的眼神软了软。她从袖中取出世言铠碎片，递到他面前：“最后一块，找到了。”

文砚辞接过碎片，指尖的幻术轻轻拂过，与他保管的另一半残骸发出细微的共鸣。“等回幕天阁，就能开始拼接了。”他看着她，“人类世界的事……”

“过去了。”云轻鸢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或许没过去，或许永远过不去，但她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两人在桃花树下站了很久，直到夕阳把天染成金红色，云轻鸢才松开他的手：“我该回幕天阁了，大哥该着急了。”

文砚辞从怀里取出个木盒，里面是个用幻术雕的小木马，缰绳上还缠着银丝：“给玉笙的，让她别总盯着星尘的池子霍霍。”

云轻鸢接过木盒，指尖碰到他的，带着不舍的暖意。走到结界口时，文砚辞忽然拉住她，眼底的温柔漫出来：“阿鸢，不管什么时候，转身就能看见我。”

“我知道。”她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角，转身踏入回幕天阁的传送阵。

空间扭曲的瞬间，她仿佛还能闻到幻尘殿的桃花香，还有文砚辞那句藏在风里的“早点回来”。

幕天阁的冷雾漫过来时，玉笙的笑声先一步撞进耳朵。小家伙举着块黑雾糕，正追着小黑鸟跑，世王站在殿门口，披风被风吹得猎猎响，看见她的瞬间，眉头悄悄松开了。

“娘亲！”玉笙扑进她怀里，把黑渍蹭了她一脸，“你带没带比五叔还亮的石头？”

“忘了。”云轻鸢笑着捏捏她的脸，把小木马递过去，“但这个更好玩。”

玉笙立刻被吸引，抱着木马跑到一边。世王走过来，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没多问，只说：“解封仪式定在明天，今晚好好歇着。”

银尘从殿内探出头：“文砚辞那小子没欺负你吧？欺负你我们就去拆了他的幻尘殿！”

云轻鸢笑了笑，心里的闷堵散了大半。她望着幕天阁的黑曜石穹顶，想着人类世界的阳光，想着幻尘殿的桃花，忽然懂了——难过是真的，不舍是真的，但选择了这条路，就得往前走。

回房时，玉笙已经抱着小木马睡着了，嘴角还沾着蜜渍。云轻鸢替她掖好被角，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耳后的玉痣。

为了这个小家伙，为了身边这些等她的人，那些必须告别的，就好好告别吧。

窗外的冷雾里，飘来缕淡淡的桃花香，是文砚辞用幻术送来的，像句无声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