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空间裂隙在幕天阁的冷雾中闭合，云轻鸢刚转身，就被玉笙拽住了衣角。小家伙举着颗啃了一半的蜜果，黑亮的眼睛望着她。

“娘亲不陪玉笙玩吗？”奶音里带着点委屈，果核从手里滚下来，被世王伸手接住。

“娘亲去趟人类世界，很快回来。”云轻鸢蹲下身，替女儿擦去嘴角的果汁，“回来给你带荧光石，比五叔挖的还亮。”

玉笙立刻笑了，小手拍着她的肩膀：“娘亲快去！我帮大舅舅看好星尘叔叔的池子！”

星尘在一旁哀嚎：“小祖宗，放过我的幻术池吧！”

世王把玉笙抱起来，看向云轻鸢：“人类世界的岩石山洞在地底深处，用净化之力能感应到世言铠的气息。灵犀阁那边……”

“我知道分寸。”云轻鸢点头，指尖拂过发间的墨玉簪，那里藏着世言铠碎片的微弱波动，“星尘的幻术虽好，但灵犀阁对他的气息太敏感，我独自去更稳妥。”

银尘递过来个星砂袋：“这里面是定位符，遇到麻烦就捏碎，我们立刻过去。”

地震闷声说：“地底石头硬，需要帮忙就喊一声。”

云轻鸢把星砂袋和黑雾糕揣进袖中，转身走向殿外的传送阵。玉笙在世王怀里挥着小手：“娘亲早点回来！”

“嗯。”她回头笑了笑，踏入传送阵的光晕里。

空间扭曲的眩晕感褪去时，人类世界的风正吹过树梢，带着熟悉的草木气息。云轻鸢隐去周身的仙力，化作普通人类的模样，按星砂袋指引的方向走向城郊的岩石山洞。

洞口被藤蔓遮掩，她指尖泛起微光，藤蔓自动退开，露出幽深的通道。

岩石的寒气漫过脚踝时，云轻鸢指尖的净化之力正托起那块泛着暗光的世言铠碎片。洞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少年少女特有的喧闹，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那些曾和她一起在人类世界奔跑、在仙境并肩的身影。

“阿鸢？！”王默的声音先一步撞进山洞，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真的是你！你去哪了？我……我们找了你好久！”她跑过来的动作太急，差点被石块绊倒，罗丽在她肩头急得直跺脚。

云轻鸢转身的瞬间，对上数道炽热的目光。陈思思站在稍远的地方，漂亮的眼睛里翻涌着失而复得的庆幸，蓝孔雀的镜子在她身侧悄然亮起，映出她微微泛红的眼眶；舒言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链——那是当年她送他的生日礼物；建鹏挠着头，嘴角咧得老大，却又突然局促地收回手，亮彩在他身后捂着嘴笑。

而高泰明斜倚在洞口的岩壁上，白光莹的光落在他半边脸上，他扯了扯嘴角，语气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底却藏着翻涌的情绪：“木头，你总算舍得冒头了。”

封银沙站在阴影里，黑香菱的花瓣落在他肩头，他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比洞外的阳光还要执拗。

云轻鸢握着碎片的手指紧了紧，腕间的月舞霓裳鞭悄然滑出半寸，金丝在昏暗里闪着冷光。“我来取东西。”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冰投入温水，瞬间冻住了周遭的暖意。

“取东西？”王默愣了愣，随即上前一步，语气急切，“阿鸢，你这些日子到底去哪了？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你告诉我，我们帮你！”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和爱慕。

陈思思也走上前，声音温柔却坚定：“是啊，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你忘了我们说过要永远做伙伴吗？”

“伙伴？”云轻鸢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我现在的身份，怕是当不了你们的伙伴了。”

“什么意思？”建鹏皱起眉，“你这话……”

“她是十阶的四阶。”齐娜的声音突然响起，菲灵扶着她的胳膊，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禁忌之地的人。”

“不可能！”王默猛地后退一步，眼眶瞬间红了，“阿鸢怎么会是……”

高泰明突然站直身体，一步步走进来，靴底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木头，”他停在她面前，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质问，“他们说的是真的？你消失这么久，就是回了那个鬼地方？”

云轻鸢抬眼望进他眼底，那里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痛。“是。”她轻轻点头，“我叫云轻鸢，十阶第四阶。”

舒言的怀表链“啪”地断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看着她：“所以，你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和我们一起的日子，都是装的？”

“不是假的。”云轻鸢的声音低了些，“但都过去了。”她举起手中的世言铠碎片，“这块碎片，我必须带走。”

“我不准！”王默突然喊道，爱心魔法在她掌心亮起，却又在看到她眼神的瞬间泄了力，“阿鸢，你别走……”

封银沙终于从阴影里走出：“跟我们回去。”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孤注一掷的认真。

云轻鸢看着他们——王默泛红的眼眶，陈思思紧抿的唇，舒言断开的怀表链，建鹏攥紧的拳头，封银沙执拗的目光，还有高泰明眼底那抹几乎要溢出来的受伤。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高泰明抢了她的麦芽糖，却在她哭之前塞回她手里，骂她“木头，一点都不禁逗”；想起王默把最后一块蛋糕分给她，说“阿鸢吃了就不冷了”；想起陈思思帮她补习到深夜，台灯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笔记上……

可那些都回不去了。

月舞霓裳鞭骤然绷直，金丝如屏障般将众人隔开。“让开。”云轻鸢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云轻鸢避开她的目光，看向高泰明，“还有你，别再叫我木头。”

高泰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戏谑彻底消失，只剩下难以置信：“你认真的？”

云轻鸢没回答，转身走向洞口。经过封银沙身边时，对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值得吗？”

高泰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好，好一个十阶的四阶。木头，你真行。”他转身往外走，白光莹的光在他身后明明灭灭。

她脚步未停。

洞口的阳光刺眼，身后传来建鹏的怒吼：“你混蛋！我们白喜欢你了！”

云轻鸢握紧掌心冰凉的碎片，快步融入阳光里。

后悔吗？

或许吧。

王默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爱心魔法彻底消散；陈思思别过头，肩膀微微颤抖；舒言弯腰捡起怀表链，动作缓慢得像在告别；建鹏一拳砸在岩壁上，闷响在山洞里回荡；封银沙退回到阴影里，身影模糊不清。

云轻鸢没有再看他们，转身走向洞口。经过齐娜身边时，对方低声说：“他们……是真心的。”

她脚步未停，踏入洞外的阳光里。世言铠碎片在掌心发烫，像在提醒她早已不同的立场。

对不起。

她在心里轻轻说。

幕天阁有等着她的玉笙，有她必须回去的理由。那些藏在心底的悸动，那些少年少女的心事，那些被爱意填满的时光，终究要和人类世界的阳光一起，被她留在身后了。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从此山高水长，各自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