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在身

降魔杵的金光穿透苏砚秋的躯体时，林清砚清晰地感受到杵身传来的阻力，仿佛戳破了一层裹着黑油的厚茧。银白杆身上的梵文纹路逐渐亮起，暖金色的光芒顺着纹路蔓延开来，将苏砚秋周身的黑风一点点逼退。

他握着杵的指节泛白，手臂因发力而绷紧，耳边传来她白毛被金光烤得“滋滋”作响的声音，焦糊的气味混着黑油蒸发的腥气飘进鼻腔，刺得他鼻尖发酸。苏砚秋的嘶吼声渐渐减弱，雪白的毛发从根部开始焦卷，如同被烈火燎过的棉絮，一片片脱落。

黑油顺着光痕渗出，落在地上时“滋啦”一声化作淡黑的烟雾。林清砚不敢松懈，将掌心的神力再催出几分，降魔杵顶端的莲花尖抵住她的胸口，将最后一缕藏在她喉间的黑风逼出。

那黑风一接触金光便散成雾气，苏砚秋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支撑，软软地倒在地上，指尖最后一点黑油落在碎石上，很快消失无踪，只剩满地焦脆的白毛，风一吹便碎成灰烬。

林清砚松开杵，后背的汗湿囚衣紧贴皮肤，凉意使他打了个寒颤，手臂仍在隐隐发酸。然而，没等他喘口气，耳边传来“咔啦”的脆响，如同冰面在极寒中裂开，又似空间被生生撕开一道缝隙。

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地上本该散成烟的苏砚秋魂魄碎片，此刻被一股黑紫色雾气裹挟，碎片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正往中间聚拢。那雾气冷得刺骨，即便隔着几步远，林清砚也能感受到周身温度骤降。

雾气中传来细碎的空间撕裂声，仿佛无数细针在刺穿空气。碎片越聚越多，逐渐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原本的白毛化作缭绕的黑雾，在周身翻涌不定。眼窝中跳动着两团暗红色的火焰，爪子则是由尖锐的黑烟构成，挥动时在空气中留下黑色痕迹。

这是魂煞形态，比起之前的苏砚秋更加恐怖，也更为难以对付。魂煞对着林清砚张开了由黑雾构成的嘴，发出一阵沉闷的嘶吼，虽无清晰音节，却透露出浓烈的杀意。

“谁在搞鬼？”林清砚迅速握紧降魔杵，掌心的金光再次闪耀，暖金色的光芒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罩，挡住了雾气的侵袭。

此时，黑紫色雾气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身着墨色锦袍，上面绣着暗纹，袍角垂挂的玉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与这满是黑油和碎石的城堡显得格格不入。

长发被一支嵌着墨玉的银簪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那人抬眼时，林清砚的心猛地一沉——眉眼竟与沈燎有七分相似，但眼尾更为上挑，眼神中不见沈燎的温和，只有冷厉与疏离，宛如淬了冰的刀刃。

红花旦的指尖捏着复杂的法诀，黑红色的光芒从指缝间溢出，仿佛有生命般缠绕上魂煞。原本躁动的魂煞逐渐安静下来，黑雾构成的躯体微微蜷缩，乖乖飘浮在他身侧，暗红的眼窝转向林清砚时，仍带着几分忌惮。

红花旦的目光扫过林清砚，落在降魔杵上时，眉峰拧成冷硬的弧度，周身散发的寒气使周围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他未发一言，但那嫌恶的眼神却分明流露出对林清砚的排斥。韦陀神力庇护之下的人，显然成了他的障碍。

不等林清砚有所反应，红花旦已抬手，黑红色的光芒瞬间裹住魂煞，指尖轻点，指向林清砚手中的降魔杵。

魂煞迅速领会，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由黑雾凝聚的爪子猛然伸长，直取林清砚的手腕。指尖的黑烟“滋滋”作响，显然蕴含着蚀骨的威力。

林清砚急忙侧身，用降魔杵奋力一挡。金光与黑烟相撞，“滋啦”声中迸出细碎的火星，黑烟虽散去些许，却又迅速重新聚拢。

眼前的魂煞比之前的苏砚秋更加难以对付，而红花旦就站在不远处，黑红色的光芒不时顺着地面蔓延过来，补充魂煞散开的黑雾，显然是决心要将林清砚留在此地。

林清砚后退两步，心中急切不已。内殿的打斗声虽微弱，却仍能听见，沈燎仍在里面支撑，他不能在此地久留。

突然，腿上涌来一阵暖意，温热的感觉迅速扩散至全身，顺着小腿向上蔓延，流至膝盖时，他只觉脚步瞬间轻盈，仿佛踩在棉花上，却又异常稳健。

红花旦见他要逃，眉峰紧锁，指尖的黑红色光芒凝成数支光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向他后背射来。

林清砚弯腰躲过，光箭擦肩而过，钉在身后的岩壁上，炸开一团黑红色的烟雾，岩壁被蚀出数个小坑。

他头也不回，径直向城堡内殿奔去，速度越来越快。

风在耳边呼啸，吹得他的头发紧贴脸颊，身后魂煞沉闷的嘶吼和红花旦的声音渐渐远去。韦陀符的力量仿佛在他脚下铺了一层光芒，令他奔跑的速度远超魂煞的黑雾，那些追击而来的黑红光箭，连他的衣角都无法触及。

内殿的打斗声愈发清晰，林清砚冲过走廊时，正巧看见殿门大开，里面的情景让他心头紧缩。沈燎被两股力量夹在中间，后背倚靠着一根断裂的殿柱。他的头发凌乱，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苍白的脸上。从肩膀到腰侧，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赫然在目，鲜血已浸透了他的衣摆。

左侧，一位身穿黑金板甲的大汉站立，板甲上刻有复杂的光明纹路，胸口的铜牌泛着金光。他手持铜牌，口中念着晦涩的咒语，一支支金色的光矛从铜牌中涌出，直刺沈燎。右侧，哈莉姆身披破旧的黑斗篷，斗篷下摆缀满骨头碎片，手中握着一根刻满黑暗符号的骨杖。她轻点地面，深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缠绕住沈燎的脚踝，藤蔓上的黏液泛着荧光，滴落地面时竟能蚀出小坑。

她召唤的是本地黑暗神，本与光明神力量对立，此刻却联手欲置沈燎于死地。哈莉姆也瞥向殿门口，骨杖微微抬起，显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充满戒备。沈燎的呼吸急促，奋力抵挡着大部分光矛。

光矛密集，藤蔓缠绕紧密，他的手臂已开始颤抖，嘴角沾染血丝，显然已接近极限。

“沈燎！”林清砚高喊，正欲冲上前，却见一墨色身影已抢先步入殿内，正是红花旦。

红花旦的出现瞬间令殿内气氛紧绷。

黑金大汉高举铜牌，金色的光矛直指红花旦。

他从未见过如此装束之人，墨色锦袍在血腥厮杀的内殿中显得格外醒目，加上红花旦周身散发的冷意，使大汉不敢有丝毫大意。

话音未落，红花旦抬手，黑红色的光芒缓缓凝聚成一面盾牌，挡在沈燎身前。

金色光矛撞击盾牌，瞬间碎成漫天光点，连大汉手中的铜牌也微微颤动，光明神的力量显然削弱了几分。

大汉惊愕地瞪大双眼，握铜牌的手不禁一抖：“这是什么力量？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帮他？”

哈莉姆眉头紧锁，骨杖重重敲击地面，更多藤蔓从地面涌出，这次直奔红花旦而去。

她尖声质问：“你是何人？莫要多管闲事！”

藤蔓上的黏液更为浓稠，散发出刺鼻的腥气，眼看就要缠上红花旦的脚踝。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沈燎。

他抬头望向红花旦，眼中满是疑惑。

红花旦指尖仍凝着黑红色光芒，目光落在沈燎身上，眼神复杂，仿佛在内心挣扎，墨色瞳孔中闪过几分犹豫，握诀的手指微微颤抖，连周身的黑红光芒也随之晃动，显然内心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