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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南巡伊始
钦差仪仗离京那日,帝京天色阴沉,铅云低垂,仿佛预示着一路艰险。
两支风格迥异的队伍在城外汇合。摄政王墨北的队伍,清一色的玄甲骑兵,肃杀凛冽,军容整肃,旗帜鲜明,透着边关带来的铁血煞气。而首辅严九霄的队伍,则显得“文雅”许多。除了必要的护卫,更多的是文吏、账房先生,甚至还有几辆看似载着家眷的马车(实则是毒蝶堂的精锐和必要的装备),颇有些“携美出游”的风流意味。
墨北骑在乌骓马上,看着颜酒那辆装饰雅致、甚至隐隐飘出丝竹声的宽大马车,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都这个时候了,这位首辅还不忘享乐?
车帘掀开,颜酒探出身来。她今日未着官服,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衬得她肤色愈发苍白,唯有那双红瞳,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醒目。她对着墨北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神情疏离而客套。
“首辅大人倒是好兴致。”墨北驱马靠近,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嘲讽,“江南之行并非游山玩水,还望大人以公务为重,莫要沉溺声色,耽误正事。”
颜酒闻言,不气不恼,反而微微一笑,笑容清淡如风中薄荷:“殿下教训的是。不过,下官这些‘声色’,或许关键时刻,比殿下的刀剑更有用呢。”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马车内隐约的人影(实则是正在调试琴弦、准备用音律传递信号的兰心)。
墨北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拨转马头回到自己的队伍前:“出发!”
两支队伍合为一处,却泾渭分明,一路向南,气氛沉闷而微妙。
旅途漫长。颜酒大多时间待在马车里,看似闭目养神,或与“妾室”下棋品茗,实则通过毒蝶堂的特殊渠道,不断接收和分析着来自江南的最新情报。墨北则时常纵马驰骋,巡视队伍,或与麾下将领商议,保持着军人的警惕。
数日后,队伍进入淮南地界。天气愈发湿热,蚊虫滋生。或许是水土不服,或许是连日的劳心劳力,颜酒竟真的病倒了。
起初只是些许咳嗽,她并未在意。直到一夜暴雨过后,她发起高烧,咳嗽加剧,甚至带上了血丝,脸色苍白得吓人,裹着厚厚的披风依旧冷得微微发抖。
刘念急得不行,欲传随行的太医(队伍中有宫廷太医,主要是为两位钦差服务)。颜酒却强撑着阻止了她:“不可……小病而已,不必兴师动众……尤其,不能让他知道。”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墨北。她不能让对手看到自己虚弱的一面。
刘念无奈,只得动用毒蝶堂的资源,悄悄熬煮汤药。但颜酒病势来得凶猛,寻常药物一时难以压制。
这日晚间歇在驿馆。墨北处理完军务,想起白日里似乎未见首辅马车有什么动静,心中莫名闪过一丝疑虑。他鬼使神差地走到颜酒居住的院落外,恰好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以及刘念带着哭腔的低语:“大人!您就听劝吧!再这样硬撑下去……”
墨北脚步一顿。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刘念,眼睛红肿,见到墨北,明显吃了一惊,连忙行礼:“参见摄政王殿下。”
“首辅大人身体不适?”墨北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内室。透过珠帘,能看到颜酒蜷缩在榻上,裹着厚厚的锦被,只露出一头散乱的、被虚汗浸湿的白发,背影单薄得可怜。
“回殿下,大人只是偶感风寒,已服过药了,并无大碍。”刘念强作镇定地回道。
墨北却不信。那咳嗽声绝非普通风寒。他径直绕过刘念,走入内室。
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颜酒听到脚步声,艰难地转过头。她烧得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涣散,平日里那双锐利的红瞳此刻水汽氤氲,带着病弱的迷茫,看到墨北,她似乎想挣扎着坐起来维持仪态,却浑身无力,反而引发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
墨北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严九霄。那个在朝堂上与他针锋相对、言辞犀利的总理,此刻竟像一只易碎的琉璃娃娃。
他快步上前,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她,却在碰到她滚烫的肩膀时,如同被烫到一般缩了回来,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放软了些,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病得这么重,为何不传太医?”
颜酒咳得说不出话,只是无力地摇头。
刘念在一旁低声道:“大人怕……怕耽误行程,也怕……传出去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胡闹!”墨北低斥一声,转身对门外喝道,“快去请王太医过来!就说本王有些不舒服!”
他这是替颜酒遮掩了。很快,太医匆匆赶来,诊脉后,脸色凝重:“首辅大人这是邪寒入体,引发旧疾,加之劳累过度,来势汹汹,需立刻静养,万万不能再劳神动气!”
墨北眉头紧锁,看着榻上那个因为难受而微微蜷缩起来的人,沉默片刻,沉声道:“用最好的药,务必让首辅尽快好转。对外就说……首辅偶感不适,需要静养两日,行程暂缓。”
太医连忙称是,下去开方煎药。
墨北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床边,看着刘念小心翼翼地给颜酒喂水、擦拭额头的汗珠。颜酒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半睁着眼,看着站在床前的墨北,声音微弱沙哑:“多谢……殿下……耽搁行程了……”
“闭嘴,养你的病。”墨北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他看着她苍白脆弱的样子,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和……怜惜感,越发清晰。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冷声道:“江南之事复杂,你若倒下了,本王一个人处理起来也麻烦。”
说完,他像是掩饰什么般,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两日,队伍果然暂停前进。墨北以“勘查本地军备”为由,并未催促行程。他甚至每日都会“顺路”过来看一眼,有时带些本地寻来的润喉甜膏,有时只是站在门外问一句“好些没”,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那份隐晦的关切,连刘念都察觉到了。
颜酒在高热退去后,神智逐渐清明。回想起墨北那日闯入和之后的举动,她心中滋味复杂。恨意依旧根深蒂固,但对方这不合时宜的、近乎笨拙的关心,却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破了她冰封的心防,带来一丝陌生的、让她警惕的悸动。
她告诫自己,这是假象,是墨北的伪装,是为了麻痹她。可心底某个角落,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质疑:若全是伪装,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两日后,颜酒病情稍愈,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能勉强处理事务。队伍再次启程。
经过这次病中插曲,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依旧针锋相对,但在公务之外的偶尔交流中,少了几分剑拔弩张,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