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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摄政王归京
墨北归京那日,帝京万人空巷。
玄色王旗迎风猎猎,精锐的亲卫骑兵盔明甲亮,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十年边关风霜,将当年那个矜贵冷峻的七皇子,打磨成了一柄出鞘的利刃。他端坐在通体乌黑的骏马之上,身姿挺拔如松,面容轮廓更加冷硬深刻,剑眉之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蕴藏着冰风暴的寒潭,扫视之处,人群不由自主地屏息垂首。
他并未直接回府,而是率队直入皇城,于金銮殿上面圣。
颜酒率领文武百官,立于丹墀之下。她看着那个一步步走上玉阶的玄色身影,看着他与龙椅上的小皇帝行礼、应对,听着他那低沉冷冽、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悄然裂开一丝缝隙。恨意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澎湃。
墨北的目光也扫过群臣,最终在那位白发红瞳、年轻得过分、却立于百官之首的首辅身上停留了一瞬。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闪过。墨北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探究与审视,随即化为一片深沉的漠然。
摄政王归位,朝局顿生波澜。
墨北绝非庸碌之辈。他在边关十年,并非一味打仗,对朝政、民生、吏治皆有自己的一套见解。而且,他代表着皇室正统和军中势力,天然地获得了一批宗室勋贵和武将的支持。
第一次朝会,双雄并立的格局便显现出来。
议题是关于北方军饷的拨付。兵部尚书是颜酒提拔的人,提出的方案自然倾向于优先保障颜酒一系将领的供应。墨北听完,并未立刻反驳,而是提出要详细核查各军镇实际兵员、库存、防务压力,要求户部、兵部联合巡查,根据实际需求重新制定分配方案,并强调要优先保障最前线、压力最大的黎王旧部(即他直接统领的边军)。
理由充分,程序正当,让人难以反驳。颜酒立刻意识到,这是在争抢军队的实际控制权和话语权。她微微一笑,出列表示附议,并主动提出由都察院派人协同巡查,以示公允。心中却冷笑,巡查?正好借此机会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
两人言语往来,看似平和,实则刀光剑影,寸土不让。满朝文武都屏息凝神,看着这两位年轻的掌权者隔空过招。
下朝后,墨北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在宫门口“偶遇”了正欲上轿的颜酒。
“严首辅。”墨北的声音依旧冷淡。
“摄政王殿下。”颜酒转身,拱手行礼,姿态无可挑剔,红瞳中带着疏离的恭敬。
墨北的目光扫过她过分昳丽却苍白的脸,落在她那头刺眼的白发上,语气听不出喜怒:“首辅年轻有为,却已是白发丛生,可是为国事过于操劳?还需多保重身体才是。”这话似是关心,细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颜酒面不改色,淡然回应:“殿下过誉。臣资质驽钝,唯勤能补拙。不比殿下,于边关浴血十年,威震寰宇,才是真正的辛劳。”暗指你不过一介武夫。
墨北眼底微沉,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玄色披风在身后扬起冷硬的弧度。
颜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较量,开始了。
随着时间推移,两人的交锋从朝堂蔓延到方方面面。吏部考核、漕运改革、盐税征收……几乎每一项重大决策,都能看到两位巨擘博弈的影子。颜酒凭借首辅的职权和毒蝶堂无孔不入的情报,常常能抢占先机;而墨北则凭借其皇室身份和在军中的威望,以及逐渐收拢的保守派势力,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然而,在这激烈的权斗之下,一些微妙的情愫也在暗生。
墨北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关注那位白发首辅。关注他在朝堂上与人辩论时,那双红瞳中闪烁的锐利光芒;关注他批阅奏章时,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专注的侧脸;甚至……关注他偶尔与同僚说起家中“妻妾”时,那看似无奈实则隐含宠溺的浅笑。
一次下朝,他无意中听到颜酒与一位年迈的翰林学士闲聊。老学士感叹家中孙女生辰将至,不知送何礼物。颜酒便笑道:“听闻令孙女酷爱收集奇石?恰巧前几日下官的一位……呃,妾室,从家乡带来几块雨花石,纹理奇特,颇为有趣,明日便让人送至府上,聊表心意。”她说起“妾室”时,语气自然亲昵,仿佛真的在谈论心爱的姬妾,而非下属。
墨北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烦躁。他冷着脸从旁边走过,吓得那老翰林连忙躬身行礼。
又有一次,宫中夜宴。颜酒多饮了几杯,离席到廊下醒酒。月光如水,洒在她月白色的常服和雪白的发丝上,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她靠着栏杆,微微仰头望着月亮,红瞳中盛满了朦胧的醉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墨北鬼使神差地也跟了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悄然蔓延。他竟觉得,这位权倾朝野、手段莫测的首辅,此刻看起来……有些可怜。
“首辅大人似乎不胜酒力?”墨北走上前,声音依旧冷淡,却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
颜酒闻声转头,见是他,醉眼朦胧地笑了笑:“原来是摄政王殿下。月色正好,殿下也是来赏月的?”她笑得毫无防备,与朝堂上那个犀利的严九霄判若两人。
墨北喉结微动,移开目光:“夜凉风大,首辅还是早些回席为好。”说完,竟有些狼狈地转身先走了。他心绪烦乱,为自己方才那一刻的失神而懊恼。他怎么会对一个男人……产生这种莫名的情绪?而且还是一个妻妾成群、风流成性的佞幸之臣!
为了压下这荒谬的念头,墨北甚至故意在朝堂上找颜酒的茬,言辞比以往更加锋利。颜酒虽不明所以,但也毫不示弱,每每针锋相对。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倒是让底下的大臣们看得心惊肉跳。
这日,又因是否加重对江南豪强私垦土地惩罚力度一事,两人在御前争执起来。小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脸上满是“担忧”。
“皇叔,严爱卿,你们不要吵了……”小皇帝怯生生地开口,“朕……朕觉得你们说得都有道理……”
最终,此事暂且搁置。散朝后,墨北憋着一肚子火气回府。途径御花园,却见颜酒正蹲在湖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给一只翅膀受伤的白鹭包扎。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和专注的侧脸,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
墨北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假山后,静静地看着。那一刻,朝堂上的针锋相对、关于她风流韵事的传闻,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内心或许存有一丝良善的年轻人。
然而,这份刚刚萌芽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情愫,很快就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
来自江南的密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终于引发了朝堂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