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考核的最后一段路程,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中度过。
王冬敏锐地察觉到闻清宇和霍雨浩之间气氛古怪,却琢磨不透根源,只能更加警惕地护在霍雨浩身旁。霍雨浩则被闻清宇那看似平静、实则深不见底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那目光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让他莫名地心悸。
闻清宇不再试图制造意外,也不再刻意探测。她像一个最耐心的影子,跟在两人身后,所有的激烈心潮和冰冷杀意都被完美地收敛在那张缺乏表情的面孔之下。
她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直接摊牌?风险极高。且不说那个冰冷存在的反应难以预料,霍雨浩本人对此一无所知,贸然行动很可能导致小雨的灵魂碎片受到难以挽回的损伤。
强行剥离?她目前对灵魂层面的认知和操作能力几乎为零,时空之隙武魂更擅长影响物质与空间,对如此精微的灵魂领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唯一的突破口,似乎仍在那个稚嫩意识本身。需要引导它,强化它,让它能够更多地显现,直到能够建立更清晰的联系,或者......找到它与霍雨浩及那个冰冷存在之间的脆弱节点。
但这需要媒介,需要一种能绕过冰冷存在的封锁、直接滋养或刺激那灵魂碎片的方法。
她的时空之隙武魂......能否做到?
考核结束的集合点,周漪看着先后归来的三个小组,目光尤其在脸色苍白的霍雨浩和异常沉默的闻清宇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汇报收获。”言简意赅。
其他小组或多或少都有些斩获,猎杀了一些十年、甚至百年的魂兽。轮到霍雨浩小组时,王冬上前一步,展示了那条白骨毒蟒的尸体和一些零散的钢牙鼠材料,略去了遇险的细节,只说是合作击杀。
周漪看了看那明显是被精神冲击震碎脑髓而死的毒蟒,又扫了一眼魂力消耗巨大、精神萎靡的霍雨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最终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考核结束,返回学院。”
回到史莱克学院,熟悉的喧闹和活力扑面而来,却丝毫无法驱散闻清宇心头的阴霾。她与王冬、霍雨浩简单告别,便径直回到自己的单人宿舍。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入膝盖。只有在这种绝对独处的空间里,她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疲惫和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情绪。
希望与恐惧交织。
找到了小雨,却可能永远失去她。
不行!绝不能放弃!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偏执的火焰。必须找到方法!
接下来的日子,闻清宇陷入了某种疯狂的沉寂。她按时上课、训练,完成所有课业,但所有课余时间都泡在了史莱克学院的图书馆里,尤其是那些涉及灵魂理论、精神本源、古老契约以及稀有武魂记载的偏僻角落。
她不再关注霍雨浩的日常,甚至刻意避开他。因为她知道,那个冰冷存在一定在监视着她,任何过度的关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警惕。她必须表现得一切如常,仿佛森林里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她并没有停止“狩猎”。
她的狩猎场,变成了浩瀚的书海。她的猎物,是那些可能隐藏着一丝线索的文字。
她翻阅着泛黄的古籍,查找着任何关于“灵魂共生”、“意识碎片”、“武魂寄生”的记载。她研究精神系武魂的各种特性,试图理解霍雨浩那苍白眼眸力量的本质。她甚至开始涉猎魂导器核心法阵中关于能量与精神感应联结的初级知识,寻找可能借鉴的思路。
她看得很快,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强大的精神力让她能高效地筛选信息。时空之隙武魂带来的微妙时空感知,让她对那些描述模糊、涉及高层次能量运作的段落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性理解。
然而,收获甚微。关于灵魂的领域太过深奥和禁忌,公开的记载大多语焉不详,或者只是些神话传说。直接涉及“剥离”、“滋养”灵魂碎片的方法,更是闻所未闻,似乎触碰了某种绝对的禁忌。
几天下来,疲惫刻上了她的眉宇,但眼神却越来越亮,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在其中凝聚。
找不到现成的方法,那就自己开辟一条路!
她开始结合自身的时空之隙武魂特性进行推演。
时空......灵魂从某种角度说,是否也是一种存在于特殊维度的“信息”或“能量印记”?她的武魂能否轻微影响那个维度?
直接剥离风险太大,那么......能否搭建一个极其细微的“桥梁”?一个只属于她和那个灵魂碎片之间的、超越常规感官的联结通道?
不需要传输力量,只需要传递......感觉?信息?或者说,一种“存在”的确认?
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夜深人静。
闻清宇没有点灯,独自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她闭上眼,精神高度集中,尝试着将时空之隙的力量不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敛,凝聚于自身的意识核心,去模拟、去共鸣那种独特的、属于灵魂的波动频率。
这极其困难,如同盲人摸象。她对灵魂波动的理解全部来自于那两次短暂的捕捉。
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精神力耗竭。头痛欲裂,她却毫不停歇。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
就在她精神力即将再次耗尽,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没有再去模拟那冰冷的威严,也没有去模拟那苍白的混乱,而是全心全意地,回忆着林雨的气息,回忆着她们之间独有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羁绊,回忆着那声穿越了时空阻隔的、无意识的“......小宇......”。
她将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焦急、所有的呼唤,都融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时空涟漪之中。
这一丝涟漪,不再带有任何探测或攻击性,它极其微弱,极其温柔,如同夜风中一声最轻的叹息,朝着霍雨浩宿舍的方向,悄然荡去。
它穿过墙壁,穿过距离,无视物质的阻隔。
这一次,它没有引来任何冰冷的警告。
它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微小露珠,甚至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然而,就在闻清宇因为这又一次的“失败”而心生沮丧,精神力即将彻底涣散的刹那——
一丝微弱到极致、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回应,如同纤细的蛛丝,轻轻搭上了她发出的那缕涟漪。
那回应里,带着懵懂的熟悉,深藏的疲惫,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依赖与欣喜。
就像迷路已久的孩子,终于嗅到了亲人的气息。
虽然只有一瞬,那回应就如同受惊般迅速缩回、消失不见。
但闻清宇清晰地捕捉到了!
她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腔。
成功了!
虽然只有一瞬,虽然微弱得如同幻觉!
但她成功了!她建立了联系!小雨......感知到她了!
巨大的喜悦和酸楚瞬间淹没了她,让她眼眶发热。
她缓缓握紧颤抖的手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找到了。
这一次,是真的找到了连接的通道。
尽管细微,尽管脆弱。
但这意味着,希望不再渺茫。
狩猎,进入了新的阶段。
无声,却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