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食堂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基地亮起路灯，昏黄的光晕勾勒出建筑的轮廓，远处训练场的方向偶尔传来几声号令，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邓振华送妹妹回招待所，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邓振华“……所以你记住了，以后在队里说话要注意，尤其是有其他组的人在的时候。

邓小琳低着头，像个挨训的小学生，一声不吭。

她能说什么？说她不是故意的？说那是系统逼的？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让耿继辉笑一次，否则就要当众打喷嚏喷彩虹彩带七十二小时？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她就想连夜买站票逃离这个星球。

邓振华“听见没？”

邓小琳“听见了……”

邓振华行了，哥不是真怪你。就是……就是有点丢人。你都不知道，刚才鹰眼那家伙走的时候，还冲我比了个猴子上树的手势，气得我肝疼。”

邓小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邓振华“你还笑！”

邓小琳“对不起对不起……”

邓振华“算了，反正我在队里的形象也就那样了。走吧，送你回去，晚上好好休息，明天……”

他话没说完，口袋里的对讲机响了。

史大凡“鸵鸟，鸵鸟，收到回话。”

邓振华“收到，卫生员，什么事？”

史大凡“森林狼让你来一趟作战室，有任务简报，马上。”

邓振华“是！”那个，我得去一趟。你自己回招待所没问题吧？就前面那栋楼，认识路不？”

史大凡“认识，你去忙吧。

邓振华锁好门，晚上别乱跑，基地有岗哨，被当可疑分子抓了可别怪哥没提醒你。”

邓小琳“知道了，你快去吧。”

邓振华这才快步跑远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邓小琳站在原地，看着哥哥离开的方向，心里那点轻松感又没了。她慢吞吞地往招待所走，脑子里乱糟糟的。

系统007【宿主，倒计时提醒：距离“让耿继辉笑一次”任务结束还有一小时十五分钟。请抓紧时间。】

邓小琳“抓什么紧啊……”“我连耿继辉人在哪儿都不知道，上哪儿让他笑去？再说了，就剩一个多小时，我还能干嘛？冲到他面前给他讲个笑话？”

系统007【可以试试！本系统这里有经典笑话大全，需要吗？】

邓小琳“需要你个大头鬼！”“我敢保证，我要真冲过去给耿继辉讲笑话，他第一反应是把我扭送军医那儿检查脑子，第二反应是让我哥写检查，第三反应是把我列为重点观察对象，以后禁止进入基地！”

系统007【唔……有道理。那怎么办？】

邓小琳“我怎么知道！”“都怪你，发布什么破任务！让耿继辉笑？你怎么不让太阳从西边出来呢？那还容易点！”

系统007【宿主别灰心嘛，本系统不是说了吗，他已经有笑的趋势了。而且任务失败只是惩罚，不会要命的，放轻松～】

邓小琳“七十二小时打喷嚏喷彩虹彩带，还不如要我的命……”

她走到招待所楼下，没急着上去。夏夜的空气还算凉爽，有风吹过，带来远处树林的草木清香。她看着夜空，难得看见这么多星星，在城市的夜空几乎看不见。

反正也完不成任务了，不如散散步，享受一下最后的宁静时光。

邓小琳这么想着，拐了个弯，往招待所后面的小路上走去。那里有一排白杨树，树下有条石子路，平时没什么人走，挺安静的。

她慢慢走着，脑子里一会儿是白天火车站惊心动魄的场面，一会儿是食堂里“树上蹲的”那出闹剧，一会儿是耿继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

一个喷嚏打出来，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邓小琳揉了揉鼻子，继续走。

然后鼻子又痒了。

连着两个。

她停下脚步，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

系统007【叮！任务“让耿继辉笑一次”失败。惩罚开始：七十二小时内，宿主每次打喷嚏将喷出彩虹彩带。首次喷发倒计时：10秒。】

邓小琳“什么？！”等等！还有十分钟才到时间啊！”

系统007【本系统说的是“一小时内”，但倒计时从任务发布就开始了，现在已经超时3分钟。惩罚即刻执行。10、9、8……】

邓小琳“你这是霸王条款！“我要求申诉！我要投诉！”

系统007【3、2、1——惩罚启动。祝宿主好运。】

倒数结束的瞬间，邓小琳感觉鼻子深处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痒意，比刚才强烈十倍。

“阿——阿嚏！！！”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打了出来。

一大团彩色的东西从她口鼻处喷涌而出，在夜色中展开，飘洒开来。

不是想象中的小彩条，而是真正的、绚烂的、像节日庆典上那种喷花筒喷出来的彩带。红的、黄的、蓝的、绿的，五彩缤纷，在月光和路灯的映照下，还闪着细碎的光。

彩带飘飘扬扬落下，有的挂在邓小琳头发上，有的落在她肩膀上，更多的洒了一地。

邓小琳呆住了。

她看着满地彩带，又抬手摸了摸头发上挂着的一条红色彩带，触感真实，还带着点塑料的质感。

不是幻觉。

是真的。

她真的打喷嚏喷出了彩虹彩带。

没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第二个喷嚏又来了。

这次喷出来的是紫色和粉色的彩带，混着金色的亮片，在空气中闪闪发亮。

“停！停下！”邓小琳捂住鼻子，但没用，痒意根本抑制不住

第三下，蓝绿色彩带，带着银色的闪粉

第四下、第五下，橙色和青色的彩带交织在一起，像两道彩虹喷泉。

邓小琳彻底傻了。她站在原地，一下接一下地打着喷嚏，每打一次就喷出一团不同颜色的彩带，很快，她脚边就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彩带山，而她本人则像是刚从狂欢节游行现场逃出来的，头发上、衣服上挂满了彩带，脸上还沾着亮片。

“这……这是梦吧？”她喃喃自语，伸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

邓小琳“007！007你给我出来！“这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不下来？！”

系统007【宿主，惩罚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哦。不过放心，只是打喷嚏的时候会喷，不打就没事。而且每次喷的彩带颜色都不一样，多好看呀！】

邓小琳“好看你个头！“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人看见……”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邓小琳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

石子路的那一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路灯在他身后，逆着光，看不清脸，但那身姿、那步伐，邓小琳就是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

耿继辉。

他显然也看见了她，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走近。

随着距离缩短，邓小琳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先是平静，然后是疑惑，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错愕？

他停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目光从她沾满彩带和亮片的头发，移到她肩膀上挂着的几条粉色彩带，再移到她脚边那堆五颜六色的彩带山。

最后，他的目光回到她脸上，眉头微微蹙起。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是地上能裂开条缝让她钻进去，或者天上能劈道雷把她劈失忆，再或者——让时间倒流，回到一个小时前，她一定抱着耿继辉的大腿求他笑一下，哪怕只是扯扯嘴角。

耿继辉“你……这是在干什么？”

邓小琳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她能说什么？说我被一个不靠谱的系统惩罚了，打喷嚏会喷彩带？说我在进行某种行为艺术？说我突然得了种怪病？

邓小琳“我……”

她艰难地吐出个字，然后鼻子又是一痒。

这次喷出来的是金红色彩带，混着细碎的金箔，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像小型烟花。

彩带飘飘扬扬，有几条甚至飘到了耿继辉脚边。

耿继辉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她，眉头蹙得更紧了。

邓小琳捂住脸，从指缝里看他，声音带着哭腔。

邓小琳“队长，您听我狡辩……不，听我解释……”

耿继辉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邓小琳“就是……那个……”我……我过敏。对，过敏！季节性过敏，一打喷嚏就……就喷彩带。”

说完她自己都想抽自己。这什么鬼理由？！

耿继辉沉默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深邃，像是能看穿她所有的胡言乱语。

耿继辉“过敏？

邓小琳“对！过、过敏！”一种很罕见的过敏症，医学上叫……叫‘彩带喷发综合征’，对，就是这个！发病率只有千万分之一，很不幸，我就是那个千万分之一。”

她越说越顺，甚至开始有点相信自己的胡扯了。

耿继辉没接话，只是看着她头发上那条晃晃悠悠的绿色彩带。

气氛尴尬得能让空气凝固。

系统007好吧，我承认，这不是过敏。这是……这是我新研究的魔术！对，魔术！您看，我能从鼻子里喷出彩带，厉害吧？下次联欢晚会我可以表演这个……”

“阿嚏！”

又一个喷嚏打断了她的话。这次是紫蓝色彩带，带着银色的星星亮片。

彩带飘到耿继辉胸前，挂在了他作训服的拉链上。

邓小琳眼睁睁看着那条彩带在他胸口晃荡，眼前一黑。

耿继辉低头，用两根手指捏起那条彩带，看了看，又看向邓小琳，语气终于有了点变化——不是生气，不是责备，而是……

他说，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

耿继辉嗯，“一次换一个颜色。”

邓小琳愣住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耿继辉，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紧张出现了幻听。

耿继辉把那根彩带从拉链上拿下来，却没有扔掉，而是捏在手里，又看了看邓小琳那一身狼狈，嘴角似乎——似乎有那么一丝几不可察的松动？

耿继辉“挺有创意。

”他又补了一句，声音依旧平稳，但邓小琳发誓，她听出了一点调侃的意味。

系统007“队长……”

耿继辉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她面前。他身上有淡淡的皂角味，混着夜晚的凉意。他伸手，从邓小琳头发上摘下一根黄色彩带，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摘一片落叶。

耿继辉“你哥知道你……会这个吗？

邓小琳“不、不知道……”我也是……刚发现的。”

耿继辉“刚发现就能喷这么多种颜色？”

邓小琳“我……我天赋异禀。”

耿继辉看着她，没说话。夜色中，他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但邓小琳能感觉到，他好像在……忍笑？

不，不可能。耿继辉怎么会忍笑？他肯定是觉得她疯了，在考虑要不要通知军医。

“阿嚏！”

又一个喷嚏。这次是彩虹色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全齐了，喷出来的时候像一道小型彩虹，在夜空中划过，然后缓缓飘落。

有几条彩带落在了耿继辉肩膀上。

邓小琳“队长，您能不能……当没看见？我保证，我马上把这些收拾干净，绝对不给基地添麻烦。”

耿继辉抬手，把肩膀上的彩带拂掉，低头看着手里那几根不同颜色的彩带。

耿继辉“能控制吗？”

邓小琳“啊？

耿继辉“这个。”能控制喷不喷，或者喷什么颜色吗？”

邓小琳“不、不能……”“就是打喷嚏的时候自动喷，颜色……随机的吧。”

其实她知道不随机，每次颜色都不同，而且是按彩虹色顺序来的，但她不敢说。

耿继辉点点头，把手里的彩带对折，塞进作训服口袋，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收什么重要文件。

邓小琳看得目瞪口呆。

邓小琳“队长，您……留着这个干嘛？”

耿继辉“证据。”万一你哥不信，可以给他看。”

邓小琳：“……”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耿继辉一脸严肃地对她哥说“你妹妹会喷彩带”，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根彩带作为证据——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邓小琳“队长，求您了，别告诉我哥……“他已经觉得我够丢人的了，要是知道我还……”

耿继辉“还怎样？

邓小琳“还会喷彩带……”

耿继辉行。”

邓小琳“您答应了？”

耿继辉“嗯。”不过有条件。”

邓小琳“什么条件？”

耿继辉“第一，别再在基地里‘表演’这个，“第二，如果忍不住，找个没人的地方。第三……”

耿继辉“明天开始，每天下午四点，来训练场。”

邓小琳“去训练场干嘛？

耿继辉“你哥说你身体弱，“我安排人带你做基础训练，增强体质，也许能改善你的……过敏。”

邓小琳：“……”

她该感动于队长的关心，还是该怀疑他另有目的？

邓小琳“那个……队长，其实不用麻烦，我……”

耿继辉“这是命令。”明天四点，训练场，别迟到。”

邓小琳“……是。”

耿继辉又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她满身的彩带，嘴角似乎又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耿继辉“收拾干净，早点休息。”

邓小琳“队长！ “那个……谢谢您。“还有，对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

耿继辉看了她几秒，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邓小琳站在原地，看着脚边那堆彩带，又摸了摸头发上挂着的几条，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系统007【叮！检测到耿继辉情绪波动：愉悦度+5。虽然没笑，但愉悦度提升也是进步！宿主，再接再厉！】

邓小琳“愉悦你个头……”“我都这样了，他还愉悦？他是不是有特殊癖好啊？”

系统007【本系统分析，耿继辉可能觉得宿主的行为……很有趣。毕竟在严肃的军营里，突然出现一个会喷彩带的姑娘，确实挺新鲜的。】

邓小琳“新鲜？我是动物园的猴子吗？

她蹲下身，开始收拾满地彩带。彩带很多，很轻，风一吹就飘，她手忙脚乱地抓，好不容易才拢成一堆。

就在这时，鼻子又痒了。

这次喷出来的是白色彩带，混着银色的细闪，在夜色中像雪花一样飘洒。

邓小琳看着那些白色彩带，忽然想起什么，问007。

邓小琳这个惩罚，真的持续七十二小时？”

系统007【千真万确！从第一次喷发开始计时，七十二小时内，宿主每次打喷嚏都会喷彩带。不过宿主放心，彩带是环保可降解材料，一小时后会自动消失，不会污染环境！】

邓小琳“我谢谢你这么贴心啊！”

她抱起那堆彩带，快步往招待所走。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谢天谢地。

回到房间，锁好门，她把彩带扔进垃圾桶，然后冲进卫生间照镜子。

镜子里的人简直没法看——头发乱糟糟地挂着各色彩带，脸上沾着亮片，衣服上也是，活像刚从节日派对逃难回来。

邓小琳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彩带沾了水就化了，亮片也容易洗掉，但那种社死的记忆，恐怕是洗不掉了。

她一边洗一边想：耿继辉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看起来好像没生气，甚至还有点……觉得好玩？

不可能，肯定是她想多了。耿继辉那种严肃的人，怎么可能觉得这种事好玩？他肯定是出于军人的责任感，在照顾队员的家属而已。

对，一定是这样。

洗好澡，换上睡衣，邓小琳瘫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系统007【叮！新任务发布：在二十四小时内，获得耿继辉的认可（形式不限）。任务奖励：医疗常识初级。失败惩罚：打喷嚏喷彩带时间延长至九十六小时。】

邓小琳猛地坐起来。

邓小琳“007！你有完没完！”

系统007【宿主，任务要常做常新嘛！而且这次奖励很实用哦，医疗常识初级，学了之后就能帮人处理简单伤势了，多好！】

邓小琳“好什么好！我现在连见都不想见他！”邓小琳抓狂，“而且‘认可’是什么鬼？怎么才算认可？他说句‘不错’？给我发朵小红花？”

系统007【本系统判定标准很人性化的！只要耿继辉在言语或行动上表达出对宿主的肯定就行，比如夸你一句，或者同意你的某个建议，都可以。】

邓小琳重新倒回床上，用枕头捂住脸。

她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深坑，而这个叫007的系统，正在欢快地往坑里填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