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理智在尖叫,呐喊着这计划太过冒险,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可另一道声音,却在疯狂地渴望着这个局的成功。
最终,那份不甘与决绝压倒了一切。
她猛地一咬牙,下了决心。
“好!我帮你!”
她的声音沉重,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但你必须答应我,绝不能牵连到老夫人和婉柔小姐!”
“自然。”洛九歌颔首。
“我的目标,从来都只是苏文若一人。”
刘嬷嬷走了。
脚步匆匆,背影里写满了孤注一掷。
洛九歌重新坐下,给自己斟满一杯冷酒。
迷雾谷。
那是“绿芜”记忆里的一处绝地。
山谷荒无人烟,常年被致命的瘴气笼罩,活人踏入,有去无回。
确实是埋葬一个人的野心和愚蠢的,最好地方。
她饮尽杯中酒。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那双清透的眼眸里,没有凡人的惊恐与哀求,只有神明的漠然与冰冷。
万物为子,众生落局。
……
城南的古玩街,是云州城最龙蛇混杂的所在。
这里不问出身,不分贵贱,三教九流在此汇聚。
摆摊的,有正经商人,也有扛着自家锄头就敢叫卖传家宝的乡野村夫。
赶集的,有附庸风雅的富家翁,也有想来捡漏的穷酸书生。
苏文若来此,纯粹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
顺便,彰显一下自己京城贵胄与众不同的品味。
他领着两个小厮,摇着一柄象牙扇,在一众真假难辨的摊位前信步而行。
那些摆在明面上,擦得锃亮的瓶瓶罐罐,他嗤之以鼻。
俗气。
他的目光,专往那些最不起眼、最杂乱的角落里钻。
这是一种猎奇。
他极度享受那种从沙砾中淘出珍珠的快感,这能喂饱他那份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终于,在一个贩卖旧书杂物的摊位前,他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个干瘦老头,正靠着墙根打盹,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摊上乱七八糟堆着一堆发霉的书卷,几方劣质砚台,还有些锈迹斑斑的铜铁物件。
苏文若的视线,被一个卷起的画轴死死吸住。
那画轴的轴头是寻常木料,纸张泛黄,看着破烂不堪。
它被随意地塞在一堆旧书底下,只堪堪露出一个毫不起眼的角。
越是如此,苏文若心头的火苗便越是窜动。
他用扇骨轻轻一挑,将那画轴从书堆里勾了出来。
摊主被惊醒,睡眼惺忪地瞥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报了个价。
“十个铜板。”
苏文若心中冷笑一声,愈发觉得这里面藏着天大的门道。
他示意小厮付钱,自己则拿着那卷看似一文不值的画,施施然转身离去,嘴角噙着一丝旁人无法理解的得意。
回到听竹轩,他立刻屏退左右,迫不及待地将画展开。
画卷铺开的一刹那。
苏文若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忘了。
画上,是一只他毕生未见的奇鸟!
那鸟栖于一株虬结的古松之上,通体冰蓝,羽翼的末梢在墨色中竟透出隐隐的流光。
头顶那一簇烈焰般的金色冠羽,笔触鲜活,仿佛下一刻就要灼烧起来!
尤其是那双眼睛!
明明只是两个墨点,却蕴含着一股洞悉世事的灵气与孤高,看得他心头一震。
画的右下角,有一方模糊的印鉴。
他凑近了,屏息细看,正是前朝大画师“宋孤山”的私印!
宋孤山!
其画作早已失传,千金难求!
这……这哪里是捡漏?这分明是天降至宝!
苏文若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反复摩挲着那微黄的画纸,脸上的狂喜几乎要扭曲成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断定,这张府上下,连同这整个云州城,都是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
如此神品,竟被当做废纸扔在街边!
合该让他苏文若,得此天命至宝!
他立刻将画视若性命般小心收好,脑中已经开始盘算,要将此画挂在何处,才能在最恰当的时机,让所有人见识到他的眼光与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