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雨后的泥地蒸腾起一层雾气。男兵们三三两两地靠在行军床上打盹,鼾声混着柴火燃烧的声音,在营地里飘来荡去。
我蜷腿坐在营地边缘,绷带已经湿透,膝盖上的血渗出来,在地上晕开一小块暗红。战术包搁在脚边,通讯器捏在手里,外壳被指甲划出几道细痕。屏幕偶尔闪过一缕蓝光,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
“你膝盖流血了。”
李骁扔来一个医药包,我接住时听见布料摩擦的声响。他站在我斜后方,战术靴上还沾着我刚才踩过的红泥。
我没抬头,只把绷带撕开一截。血还是顺着小腿往下淌,滴在地上的声音很轻,但在这片安静的营地里,格外刺耳。
“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他忽然问。
我手指一顿,通讯器壳子差点滑落。火光跳动,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阴影。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但眼神里藏着东西。
我没回答,只是把通讯器重新塞回战术包里。
王班长走过来,擦着枪栓,低声说:“这玩意加密等级太高,不是我们能碰的。”
我把通讯器转了个方向,火光照亮屏幕一角,“但能听清‘内部异常’四个字。”
李骁猛地站起身,“别瞎猜。”
我没理他,只低头继续处理伤口。冷风从背后吹来,作训服贴在皮肤上,凉得难受。我把绷带绕紧了些,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
通讯器忽然震动了一下,我手一抖,差点摔在地上。
“……非标准编制……”断续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还没等我反应,屏幕就黑了。
王班长皱眉,“这玩意真有问题。”
李骁盯着我,“你最好忘了它。”
我抬起头,看着他,“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火堆爆开一个火星,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
“林雁,”他声音压低,“有些事,不是你该管的。”
我冷笑,“所以呢?让我装傻?装作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他沉默了几秒,才说:“对,多管闲事。”
我猛地站起来,绷带碎片飘落在火堆里,瞬间烧成灰。通讯器被我攥得发烫,指尖几乎要陷进塑料壳子里。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蓝军知道我们每个转身的角度?为什么他们总能提前设伏?”
王班长放下枪,看了李骁一眼。
“你说什么呢?”他问。
“我说,”我盯着李骁,“有人在操控这场演习。”
营地里的鼾声停了,几个男兵翻了个身,睁开眼看向这边。
“你是说演习组泄密?”王班长皱眉。
“不是泄密。”我咬牙,“是他们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李骁往前一步,压低声音,“林雁,收手。”
“为什么?”我迎上他的目光,“因为你知道真相?还是因为你在帮他们掩盖?”
他眼神一冷,“你在质疑上级?”
“我在质疑一场假演习!”我声音拔高,“如果这是真的战斗,我们现在都该死了!”
火堆在我们之间跳动,映出每个人脸上的震惊。
王班长悄悄挪开医药箱,像是怕我们打起来。
“你疯了。”李骁低声说,“这不是你能碰的事。”
“那就别碰。”我直视他,“但我不信你心里没数。”
他没说话,只把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
“你打算现在就把我关起来?”我问。
他终于开口:“你最好回去休息。”
我嗤笑一声,“那要看你怎么解释今晚的事。”
他眼神一沉,突然伸手抓住我手腕,“你真是找死。”
我反手扣住他虎口,借力挣脱。他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拽我往旁边走。
“放开我。”我低声警告。
“不想惹麻烦就闭嘴。”他说。
我甩开他,“我已经惹上了。”
他盯着我,火光在他眼里晃动。他的手还抓着我,但我能感觉到,他其实已经松了一点。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问。
“我想知道真相。”我声音冷静,“或者,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错觉。”
他松开手,转身就走。
我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雁,”王班长忽然开口,“有些事,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我没回答,只低头看了看自己渗血的膝盖。
夜风卷着湿土味吹过来,我摸了摸战术包里的通讯器,心说: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多得多。
营帐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喊:“林雁,首长找你。”
我抬头,看见赵德昌站在远处,月光洒在他身上,像是特意在等我。
我起身,跟着他走进营帐。
营帐内昏黄的灯光下,他坐在桌前,鬓角还沾着草屑,像是刚结束巡逻。
“坐。”他说。
我坐下,看着他把一份泛黄的加密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示意我打开。
我翻开文件夹,里面夹着一张褪色的照片,背面写着“林国栋审阅”。
我手指一颤。
“你以为的演习,”老首长说,“是新系统的实战测试。”
“什么意思?”我问。
“AI模拟系统,”他顿了顿,“敌后渗透、战术应对、心理博弈——全都是它设计的。”
我愣住,“你是说,这场演习……是假的?”
“不完全是。”他摇头,“你们的真实反应,是它学习的素材。”
我心跳加快,“那‘内部异常’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我一眼,“你发现的那些信息泄露,是系统故意留下的漏洞。”
“为什么?”我问。
他沉默了几秒,才说:“因为你比他们看得远。”
我皱眉,“什么意思?”
“林雁,”他声音低沉,“你不是唯一一个发现问题的人。但你是唯一一个敢说出来的人。”
我握紧拳头,“所以,他们是在试探我?”
他点头,“也是在试探整个系统。”
我盯着那份文件,脑子里一片混乱。
“为什么是我?”我问。
“因为你看见了他们故意留下的破绽。”他看着我,“也因为你父亲留下的军牌。”
我猛地抬头。
他伸手,轻轻摩挲文件夹内侧的一道凹痕——那是我父亲的军牌印记。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老首长说。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林雁,”他看着我,“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我低头,看着那份文件,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今晚的一切,不过是开始。
我站起身,向他敬礼,“是,首长。”
他点头,“回去吧。”
我走出营帐,仰头看向星空。
远处传来新型装备的嗡鸣声,像是某种未知的预兆。
我握紧拳头,心里清楚:这一场演习,远没有结束。
而我,也不会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