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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头丫头的战场

红墙下的凤凰

五点整,训练场还泡在晨雾里。我趴在地上,数着第两百个俯卧撑,手肘蹭过粗糙的水泥地,火辣辣地疼。作训服袖口早磨穿了,布料撕成絮子,在胳膊上擦出血痕。

"啪"的一声,一滴汗砸在地面。我咬住后槽牙,脖子绷得青筋直跳。远处传来军犬的吠叫,探照灯扫过薄雾,像几根晃动的光柱。

靴底突然踩在我撑起的手背上。

"林大小姐,演给谁看呢?"李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穿着巡逻队的深色作训服,战术靴尖压着我的下巴,非要我把头抬起来。

我一动不动,盯着他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这人从小就爱找茬,小时候打靶我抢了他第一,他把我按在沙堆里;去年越野拉练我超了他,他故意绊我一跤。

"滚开。"我嗓子干得冒烟。

他嗤笑一声,靴子又往下压了半寸:"怎么,怕别人看不见你手腕上的伤?还是怕他们看见你根本撑不了几个就喘成狗?"

指甲掐进掌心,我默念父亲说过的话:"忍字头上一把刀。"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靴子终于挪开了。我听见他转身时皮带扣叮当作响,还有他走远前那句:"女兵队列在北边。"

六点半,集合哨吹响时,我已经站在男兵队列末尾。晨露把作训服浸透了,后背凉得发僵。

"报数!"

"一!二!三!......十九!二十!"

我数到自己时声音放得最响。队列里有人咳嗽,我能感觉到十几道目光落在我后颈上。有人低头看我作训服袖口渗出的血渍,有人盯着我磨破的作战靴。

苏婉就是在这时候跑过来的。她穿着文工团的浅色制服,马尾辫在晨光里泛着柔光。她挤进队列边沿,把手里的水壶塞给我:"雁姐,喝口水吧。"

我没接,只说:"回去。"

她没动,眼神在其他人脸上扫了一圈。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从小到大,她总说我像个刺猬,可她不懂,要是不竖起刺,早就被人踩碎了。

"解散!"老首长赵德昌拄着战术棍走到队列前,皮靴踩地的声响像战鼓。

他扫视一圈,停在我身上。皱纹很深的眼皮微微抬起:"林雁。"他念我名字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个还没证明自己的新兵蛋子。

我立正:"到!"

"格斗对抗,你先来。"

人群里响起几声轻笑。他指了指队伍里最强壮的新兵:"张磊,陪她玩玩。"

七点刚过,训练场西侧的格斗垫已经铺开。张磊比我高一头,手臂上的肌肉块儿跟石头似的。他活动手腕时,骨头咔咔响。

"准备!"

我扎下马步,护住要害。张磊先出手,拳头裹着风砸向我面门。我侧身躲开,拳风擦着耳廓掠过。

他力气大,但不够快。我贴上去,趁他收拳的空档,膝盖顶他小腹。他闷哼一声往后退,眼神变了。

下一秒他扑上来更猛,把我逼到角落。我后背撞上铁丝网,震得耳朵嗡嗡响。他左手虚晃,右拳直奔我胸口。

我缩身躲开,却被他抓住衣领。他把我摔在垫子上,我眼前一阵发黑。

"认输?"他俯身压住我,汗味混着血腥气往鼻子里钻。

我没说话,脚勾住他小腿猛地一扯。他重心不稳,我翻身骑在他腰上,拳头砸向他脸颊。

八点整,障碍训练场边站着四个人。赵德昌亲自设置的障碍比平时难了两倍不止:三米高墙要徒手爬,接着是铁丝网爬行区,最后是泥潭负重跑。

"林雁,第一个过。"

我看着高墙,手指关节噼啪响。作训裤膝盖处已经磨破,小腿隐隐抽筋。但这才刚开始。

攀上高墙时,手心被粗糙的木板刮出血。我咬住绷带,翻过墙头。落地瞬间膝盖重重磕在石块上,我倒吸口气,继续往前。

铁丝网底下全是泥水,我匍匐前进,碎石子刮得肚皮生疼。前面就是泥潭,五十公斤沙袋横在岸边。

我扛起沙袋,泥浆立刻漫过作战靴。小腿突然抽筋,我踉跄两步,差点跪倒。我咬破嘴唇,咸腥味在嘴里炸开。

观察台上有人起身踱步。我抬头瞥见赵德昌站在栏杆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十点,我瘫坐在训练场边缘。远处传来新的操练哨音,男兵们排成整齐队列,喊着口号跑步经过。我盯着他们脚下的尘土飞扬,脑子里一片空白。

水壶"哐当"一声落在脚边。李骁走过时故意把水壶甩到我面前,但他没回头。

围墙外有脚步声。我余光看见林父握着栏杆,站了好一会儿。他松开手,转身离去的背影比早上更佝偻。

我抓起水壶灌了几口,喉咙火烧似的疼。今天只是开始,我要让他们都记住林雁这个名字。

远处又传来集合哨音,预示着明天更残酷的训练。

十一月的风卷着碎雪扫过训练场。我撑着发抖的胳膊站起来,作战靴陷在泥里拔不出来。

"林雁!"

赵德昌的声音像炸雷劈下来。我抬头看见他站在观察台边缘,军大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武装越野跑,现在开始。"

男兵们哄笑起来。今天早上的格斗对抗和障碍训练已经榨干了所有力气,现在还要跑十五公里山路。

"是!"我应声时喉咙里泛着血腥味。

背囊砸在肩上时,我踉跄了一下。六管步枪子弹、三天量的压缩饼干、装满水的行军壶,还有——我伸手摸到包侧袋里硬邦邦的金属块,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林父的旧军牌。

他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今早出门前我明明检查过背包。

"发什么呆!"李骁从旁边窜出来,一把扯过我的背带,"女娃娃就该待在卫生队学包扎。"

我盯着他手背上结痂的擦伤。昨天障碍赛时我摔倒的地方,他经过时故意踩了一脚。

队伍散开时我落在最后。山路上积了薄霜,每步都像踩在玻璃碴子上。小腿肌肉突突跳动,膝盖伤口被冷汗泡得发胀。

转过第七个弯道,我看见树杈上挂着半截红丝带。苏婉偷偷系在文工团围栏上的那种。

胃里突然翻起酸水。上周三晚上,我听见她在电话里哭着求父亲:"让雁姐回来吧,她会死在训练场......"

我攥紧登山杖往前冲。雪粒子打在脸上像针扎,呼吸声混着远处狼嚎似的风声。

第九公里处,张磊蹲在路中间绑鞋带。我经过时他故意伸腿,我一个趔趄栽进雪堆。

军牌"啪"地甩出来,挂在树枝上摇晃。

"就这还当特种兵?"他嗤笑,"你爸都没敢让你来这儿。"

我扑上去抢军牌。指尖刚触到金属片,后腰突然被踹了一脚。整个人滚下斜坡,撞断两根枯枝才停住。

头顶传来脚步声渐渐远去。我蜷在雪窝里数着树缝里的星星,忽然想起七岁那年。

林父把我扔进野战医院,护士掀开纱布时惊叫。他只说:"要当兵,先学会闭嘴。"

背包压下来时,我闷哼一声。李骁站在上面居高临下,战术手套捏着我的军牌。

"给你爸打电话认错,现在就能回家。"

我吐出嘴里的雪渣:"劳烦你亲自送我出去?"

他瞳孔猛地收缩。远处传来报数声,其他新兵已经快到终点了。

"走啊。"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怕我晕倒路上?"

他突然蹲下来,把我背囊的胸扣系紧。指尖擦过喉结时顿了顿,转身大步离去。

终点线飘着红旗时,我数到第一千三百颗星星。观察台上站满了人,赵德昌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

我挺直腰往旗杆底下站。膝盖里的积液让双腿不听使唤,但站姿必须标准。

"报告!列兵林雁完成武装越野跑!"

老首长走近时,我闻到他身上硝烟混着药膏的味道。他伸手摘下我胸前的军牌,翻过来敲了敲背面。

林父刻的字在月光下泛着青:"雁行千里,不退半步。"

"明天开始,"赵德昌把军牌放回我掌心,"跟尖刀班训练。"

夜风掠过空荡荡的训练场,红旗哗啦啦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混着雪地上脚步碾压的吱嘎声。

有人在我身后点起火堆。李骁把烤热的压缩饼干掰成两半,递过来的那一半还带着体温。

我盯着他下巴上新刮破的伤口。昨夜越野时我摔倒的地方,他经过时膝盖蹭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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