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寒假

放寒假前一天，教室里弥漫着躁动的气息。宋知微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在座位间蹦来蹦去，挨个和同学交换新年祝福。

她今天特意扎了两个小辫子，发尾还系着红色的蝴蝶结，衬得整个人格外活泼。  

"安安！"她突然扑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春节我要去外婆家，给你带酱鸭！外婆做的酱鸭可好吃了，皮脆肉嫩，我能吃一整只！"  

我笑着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她三两下拆开包装，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星空投影灯！天啊！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她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我要把它挂在我家天花板上，这样我爸半夜发酒疯时，我就能看星星了。"  

说这话时，她眼睛弯成月牙，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但我知道，她家那个酗酒的父亲，是她永远无法真正轻松的话题。  

云栖野安静地坐在后排收拾书包。他动作很慢，像是在刻意拖延时间。

我注意到他把那本《国家地理》仔细包上了书皮，桌上还放着一张皱巴巴的车票。  

"要出门？"我走过去问。  

他点点头："嗯，回老家。"顿了顿，又补充道："看萤火虫。"  

"萤火虫？冬天不是没有萤火虫吗？"宋知微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我送的投影灯。  

云栖野难得耐心解释："南方有些地方，冬天也会有零星的萤火虫。"  

"我也要去！"宋知微立刻举手，眼睛亮晶晶的。  

"没有直达车。"云栖野无奈道，"要转三趟大巴，还要走很远的山路。"  

"那算了。"宋知微吐吐舌头，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看！这是小云的新房子！我给它买了旋转滑梯和迷你游泳池！"照片上，那只叫"小云"的仓鼠正窝在一个豪华的粉色笼子里。  

云栖野看着照片，嘴角微微上扬："它胖了。"  

"那当然！"宋知微骄傲地挺起胸，"我每天给它喂最好的鼠粮，还有新鲜蔬菜！"  

放学铃响起时，云栖野突然塞给我一个信封："到了给你发消息。"  

我打开一看，是张手绘地图，标注着观星最佳位置。背面写着：除夕夜23:17，猎户座流星雨。  

"哇！你们偷偷约会！"宋知微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脸促狭。  

"不是..."我脸一热，正要解释，她却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新年快乐！记得想我！"校门口，宋知微挥舞着她那条鲜艳的红围巾，在雪地里格外醒目，像团永不熄灭的火苗。  

云栖野站在我身旁，轻声说："她总是这样。"  

"嗯。"

我们并肩看着宋知微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雪越下越大，云栖野突然开口："其实...我老家没有萤火虫。"  

我诧异地转头看他。  

"但我妈妈葬在那里。"

他望着远方，声音很轻，"她生前最喜欢萤火虫。"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又很快融化。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

最后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  

"走吧。"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背好书包，"明年见。"  

"明年见。"我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总能在最黑暗的夜里，找到那些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