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雷声炸裂。
陈砚睁开眼，婚纱的头纱正从指尖滑落。他跪在血泊里，手中握着一把沾血的剪刀，而她——穿着白纱的女人，倒在祭坛前，胸口插着半截断掉的玫瑰枝。
“你答应过我的。”她嘴唇翕动，声音像风中残烛，“说好……永不放手。”
陈砚猛地抽搐，冷汗浸透睡衣。窗外暴雨如注，闪电劈开天幕，照亮墙上那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少年站在樱花树下，女孩笑得灿烂，男孩眼神温柔。
那是十年前的春日，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沈知遥。
手机震动。
凌晨三点十七分。
一条陌生短信跳出来：
【你梦见她死的时候，我也正在梦里救你。】
陈砚盯着那条信息，手指僵住。
这不是恶作剧。
这个号码，是他十年前亲手删掉的。
他翻遍通讯录，输入那个早已烂熟于心却再未敢拨通的号码——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可短信又来了：
【别查了，我早就死了。但只要你做梦，我就活着。】
屋外，雨更大了。
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钻入鼻腔，雨点击打铁皮屋檐的“噼啪”声与远处救护车的呜咽声交织。陈砚忽然想起医生说过的话：“你有严重的梦游倾向，尤其是情绪波动剧烈时。”
而最近一次梦游，是在三个月前，他在厨房拿着菜刀削苹果，醒来时发现自己赤脚站在阳台上，手里攥着一把钥匙——那把属于沈家老宅的铜钥匙。
沈知遥家的老宅，已经空置十年。
他颤抖着打开电脑，搜索“沈知遥”三个字。
新闻弹出一条简短讣告：
【本地青年画家沈知遥，因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于五年前离世，年仅26岁。】
陈砚脑中轰然炸开。
五年前？
可他上个月还梦见她穿着校服，在图书馆翻他的笔记，笑着写下一行字：“你写的梦，我都记得。”
他点进她的社交账号。
最后一条动态停留在五年前，配图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中是婚礼现场，新郎背影熟悉得令人心颤，新娘却面目模糊。
评论区没人悼念，只有一条置顶留言：
【如果你梦见我，请别醒来。】
陈砚呼吸急促。
他冲进浴室，用冷水泼脸。镜子里的男人双眼布满血丝，下巴冒青茬，眼下挂着浓重的黑影。他已经连续七天没睡整觉了，每晚都做同一个梦：婚礼、血、剪刀、玫瑰、沈知遥临死前的眼神。
他翻出抽屉里的安眠药瓶，倒出两粒。
刚要吞下，手机再次震动。
视频通话请求。
头像是一片纯白。
名称写着：“你的梦中人”。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接受。
画面亮起的瞬间，陈砚差点摔了手机。
屏幕里，是沈知遥。
不是照片，不是幻觉。
是活生生的她，坐在一间布满油画的房间里，墙上挂满他们的回忆——高中运动会、天文台看流星、毕业典礼后的拥抱……每一幅都是他曾做过的真实梦境。
“你终于接了。”她笑了，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膜，“我等了好久。”
“你……你是人是鬼？”陈砚声音发抖。
“你说呢？”她歪头，“你每晚梦见我，是我主动进你梦里的。不然，你怎么会梦到那些你根本没经历过的事？比如……我们还没来得及举行的婚礼？”
陈砚浑身一震。
他确实梦到过无数次婚礼。
礼堂、誓言、戒指、亲吻……细节清晰得不像虚构。
“不可能！”他吼道，“你已经死了！新闻都写了！”
“新闻写的是‘沈知遥’，”她缓缓说，“可你有没有想过，世界上有两个沈知遥？”
陈砚愣住。
她继续道：“我是‘另一个’。我不是那个因心脏病去世的女孩。我是被你遗忘的，真正的沈知遥。”
窗外雷鸣再起。
一道闪电照亮房间，也照亮陈砚书桌上那本尘封的日记本——封面上写着：“梦境记录·2013-2014”。
那是他们高二那年，他曾答应为她写的“梦日记”。
翻开第一页，字迹陌生又熟悉：
【4月5日，晴。今天他又梦见我穿婚纱，站在雨里。他说我不该死，可他不知道，我根本没死。我只是被困在了他的记忆里。】
陈砚猛地合上日记本。
心跳如鼓。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本日记，他从未写过。
可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抬头看向手机屏幕，却发现视频已经中断。
只留下一句话飘在聊天框里：
【明天晚上，你会梦到我们第一次接吻。地点是你忘了的天文台。别吃安眠药，否则……我就消失了。】
陈砚瘫坐在地。
他知道那个天文台。
那是他们高三偷偷约会的地方。
也是她“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
第二天清晨，阳光刺眼。
陈砚顶着黑眼圈出门，直奔市立图书馆。
他要查一件事——五年前，沈知遥的死亡证明，是否真实。
档案室管理员翻了半天，皱眉：“奇怪，系统里有记录，但纸质档案缺失。而且……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十八分。”
正是昨晚他收到第一条短信的时间。
他冷汗直流。
走出图书馆时，一个穿黑风衣的女人拦住他。
“你是陈砚？”她递出一张名片，“我是心理干预项目‘梦溯’的顾问，程雾。”
陈砚接过名片，瞳孔骤缩——背面手写着一行小字：
【沈知遥不是病人，你是。】
“什么意思？”他问。
程雾冷笑：“你以为你在做梦？不，你在被‘读取’。有人通过梦境链接技术，正在侵入你的潜意识。而那个人……自称是你初恋。”
陈砚大脑一片空白。
“我们监测到异常脑波信号，源头指向你。每周三、五、日凌晨三点，你的REM睡眠期会出现同步共振现象——就像有人在和你共梦。”
“共梦？”陈砚喃喃。
“更可怕的是，”程雾压低声音，“这种技术，早在七年前就被禁止了。因为实验体……全疯了。”
陈砚踉跄后退。
他想起高中最后一年，沈知遥突然变得神神秘秘，总说“我在做一件大事”。她父亲是神经科学研究所的首席，曾主导一项关于“记忆移植”的秘密项目。
难道……她早就参与了什么？
当晚，陈砚没吃安眠药。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
意识沉入黑暗。
梦境降临。
星空璀璨。
他站在天文台顶端，风吹起衣角。
台阶上传来脚步声。
她来了。
沈知遥穿着那条他最爱的浅蓝色连衣裙，发丝飞扬，眼眸如星。
“你来了。”她说。
“这是哪里？”陈砚问。
“我们的记忆宫殿。”她牵起他的手，“你忘了吗？你说过，要把我们一起看过的所有星星，都画下来。”
他心头一痛。
那是他们约定的未来。
可后来她消失了，学校说她转学，家人闭口不谈。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他声音哽咽。
“因为我被锁住了。”她轻声说，“在我最后一次见你那天，我父亲启动了‘梦溯计划’——把我的意识上传到你的记忆网络，以防万一。”
“万一什么？”
“万一我死了。”她望着他，“我爸知道实验有风险。他怕我出事，就提前把我‘备份’进了最深的情感连接者——也就是你。”
陈砚如遭雷击。
所以，她没死？
只是……活在他的梦里？
“那你现在是AI？数据？还是……灵魂？”
“我是‘残响’。”她说，“一段不肯消散的记忆波。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存在。可如果哪天你彻底忘了我……我就真的死了。”
陈砚紧紧抱住她。
梦中温度真实得可怕。
“我不想忘。”他喃喃，“可你怎么能擅自进我梦里？这太疯狂了！”
“因为你从没真正醒来。”她在他怀里轻语，“你以为这些年是你在梦到我，其实是我在拉你进来。我在等你想起真相——那天晚上，不是我抛弃你，是你把我推出去的。”
陈砚猛地推开她：“什么？”
“那天，我父亲要带我去国外继续实验。我说我要留下陪你。他逼我做选择。我说……除非你亲口让我走。”
陈砚脑中闪过碎片——暴雨夜，天文台，她泪流满面地望着他。
“你说什么？”他问。
“我说……‘如果你让我走，我就永远不回来’。”
然后呢？
然后他说了那句毁掉一切的话：
“那你走吧。”
梦碎。
沈知遥消失在雨中。
现实里，陈砚猛然惊醒，泪流满面。
手机亮了。
新消息：
【现在你信了吗？我不是鬼，也不是幻觉。我是你心里不肯愈合的伤口。】
他颤抖着回复：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我要怎么救你？】
对方沉默许久，回了一句：
【找到‘梦溯核心’，重启系统。但它在你家老宅的地下室。】
陈砚愣住。
他家老宅？
那地方早在他父亲去世后就被封了。
可他知道钥匙在哪——
那把他在梦游时握着的铜钥匙，此刻正静静躺在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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