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沪市的天从下午开始就暗了下来。
不是正常的阴，而是像有人用手捂住了天光。
乌压压的云层低得仿佛要落下来，沿江的高楼一栋接着一栋隐没在灰色里，玻璃幕墙反射着潮意，整座城像被罩进了一口巨大的冷色玻璃罩中。
台风“海葵”突然转道，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交通广播里循环播着：“台风蓝色预警已升级为红色预警，请市民不要外出——”
风先来的。
先是细细地在楼与楼的缝隙间穿梭，吹得路边的树叶翻面，银色的背反光。接着越来越急，像憋了很久，终于找到宣泄口。
江面被大风刮得起浪，一阵套着一阵拍在护栏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沿江的步道空了，平日里跑步的人都消失不见。
地铁站口排起队，大家低着头，手机里同样的预警弹窗一条接着一条。孩子被焦躁的氛围传染不停的哭，大人抱在怀里安抚；有外卖员把头盔压得更低，雨披被风吹成一面猎猎鼓起的旗。
大厦的灯光自动亮起，带着一种提前进入夜晚的仓促。
而江的另一侧，灯光慢慢被雨幕磨得模糊。
整座城市像在屏住呼吸。
就等第一场雨砸下来，把压在云层里的所有重量，一并落下。
盛曜灵在盛放生物顶层的办公室里，手机里显示着花咏发来的消息：【姐姐今晚想吃什么？我来做。】
她还没回，又一条消息发来：【四喜丸子怎么样？底下垫一点白菜蒸，菜叶也是肉的味道。】
盛曜灵扬了扬嘴角，笑容很快却消失。大概是受到了天气影响，此刻的甜蜜像是为这段感情提前埋下阴霾。
欺骗，并不会因为逃避而不存在。
外面雷光闪过，整个天空都被照亮，紧接着巨大的轰隆声传来，旁边过高的大厦建筑在巨大的风力下似乎以肉眼可见的角度微微摇晃，似乎在认同她此刻内心的矛盾。
下一秒。第一滴雨落下时，没有声响，只是在玻璃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水痕。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很快便密不透风。雨线从天顶倾泻下来，像有人在云上扯开了整片海。
盛曜灵回了消息：【下班去接你，有事跟你说。】
为什么不换个时间？
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不需要挑个良辰吉日。
【好。】耳边似乎响起花咏的声音，此刻就连他含笑回答的表情动作都在她脑海里完美浮现。
即便在一起的时间不久，但两人已经足够互相了解，盛曜灵甚至考虑了下一步，如果两人结婚，HS不允许自己的员工和盛放生物有所牵扯，她应该把花咏安排在哪里，近一点还是远一点？花咏的理想是什么？要不要帮助他创业等等......
想的越多，越明白眼前的一切是镜花水月。
轰的一声，好像某种巨物从天上砸进江面。
江水瞬间被打碎，白色的浪沫翻滚成数不清的鳞光，路边树木被风压得弯成弧形，叶子和雨点一起凌乱地贴在窗上，打得啪啪作响，下一秒又被巨大的雨水冲刷。
高架桥下车流速度放缓，雨刷拼命挥动，却仍旧追不上雨势。
车灯被雨幕拉成长长的光带，像溺在水里的萤火。
整座城市的心被雨沉沉地敲了一下。
一下，就够把所有燥、乱、疲惫……全部压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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