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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他的

沈小姐的玫瑰花

傅砚深的手再次自然而然地寻找到她的,轻轻握住。

  这一次,沈昭宁的手指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再挣脱。

  或许是被这海天的辽阔和方才的坦诚所感染,或许是他的掌心温度在这微凉的海风中显得格外令人安心,那份最初的别扭感竟悄然消散了。

  她任由他牵着,仿佛这本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傅砚深感受到她细微的妥协,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他握紧她的手,目光投向那片吞噬了无数心事的墨色大海,声音被海风裹挟着,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混合着永恒的海浪声,奇异地抚平了所有躁动,只剩下一种令人心安的低沉。

  “我啊……”他缓缓开口,像翻开一本尘封的相册,“小时候其实挺闷的。爸妈忙,我算是跟着爷爷长大的。”他的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淡淡的怀念和敬重,“爷爷那时候生意就已经做得很大了,家里总是人来人往,谈的都是项目和数字。我就在旁边听着,看着,耳濡目染的,好像也就懂了一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后来大一点,我爸觉得国内教育太安逸,二话不说就把我扔到国外去进修金融。美其名曰锻炼独立能力,见识世界。”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愉悦,“国外……是挺乱的,尤其是那些所谓的‘自由’街区。枪击案、抢劫……甚至亲眼见过当街掏枪对峙的,那真枪的威力,可不是电影里演的那么轻飘飘。”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沈昭宁却能想象出一个少年在异国他乡独自面对那些混乱和危险时的无措与孤独。

  她下意识地,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傅砚深感受到她细微的回应,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微光闪过。

  他继续道,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而温暖,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眷恋:

  “但我觉得,那段时间里,最开心、最像样子的时光……反而是在国内,跟你混在一起胡闹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笑意,仿佛透过现在的她,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活泼的身影。

  沈昭宁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却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

  她有些抱歉地看向他,诚实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啊……傅砚深,小时候的事情,我好像……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甚至有点记不清他们到底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傅砚深看着她略带歉意的眼神,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耍赖或者表现出失望。

  他只是宽容地笑了笑,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没关系。”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和理解,“我记得就好。”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悠远,仿佛陷入了更深的回忆:“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总是咋咋呼呼的,像个精力无限的小太阳,带着一群孩子疯跑,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就没有你不敢干的。”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纵容和笑意。

  但随即,他的眼神微微黯淡下来,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所以……后来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其实……有点被吓到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目光认真而专注地描绘着她的眉眼,语气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你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漂亮得不像话,但眼睛里……好像没有光了。”“就像……”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指尖微微抬起,虚虚地在她面前比划了一下,最终轻声说道,“像一个被不小心打碎了、又被人小心翼翼粘起来的、最名贵的陶瓷娃娃。看着还是完整的,甚至更让人心疼了,但总觉得……一碰就会碎掉。”

  他的描述精准而残忍,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惜。

  沈昭宁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这句话轻轻刺了一下,不疼,却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流。

  原来,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有人曾这样仔细地、心疼地注视过她的变化。

  海浪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哗哗作响,像是在为这段尘封的记忆和此刻微妙的情感做着注脚。

  傅砚深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之前的轻松调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怀念与痛楚。海风似乎也变得哀戚,呜咽着卷过他的低语。

  “爷爷他……”傅砚深顿了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开关,瞬间打开了他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那个角落,“对我来说,就像一棵永远都不会倒下的老橡树。可是……树倒了,留下的那个坑,就成了永远抹不平的一条伤疤。”

  他的目光失去焦点,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夜色和海浪,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我记得特别清楚,当年我爸铁了心要把我送出国,手续都办好了才通知老爷子。”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气和对父亲当年独断专行的不满,“老爷子知道后,气得当场就把我爸最宝贝的一个紫砂壶给砸了。但那会儿……木已成舟,他再生气也改变不了什么。”

  傅砚深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浓浓的心疼:“我走之后,家里保姆偷偷告诉我,老爷子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就在我空荡荡的房间里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夜。”

  “他怕我在外面吃苦,又怕直接给钱伤我自尊,就想方设法地给我寄东西。”傅砚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吃的、用的、穿的……甚至还有他觉得国外没有的中草药补品,一箱一箱地往我那儿运。最让我……受不了的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他那么大年纪了,还戴着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特别认真地亲手给我写信。信里从来不提生意上的烦心事,也不问我学业怎么样,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深崽,家里一切都好,勿念。’‘钱够不够花?不够一定要说。’‘在外面好好的,平平安安最重要。’……报喜不报忧,说的全是平安。”

  说到这儿,傅砚深的声音彻底哑了,他低下头,另一只空着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后来……我在那边……遇到了一次街头枪击案,流弹擦过了胳膊,其实没多大事,就是流了点血,新闻可能夸张报道了。”他的声音带着后怕和愧疚,“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老爷子耳朵里。他当时都快八十的人了,一听就急了,在电话里吼着让我爸立刻安排飞机,说什么都要亲自飞过来接我回家!谁劝都不听!”

  傅砚深闭上眼,仿佛还能听到爷爷当时在电话那头又急又怒、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没办法……只好忍着疼,吊着胳膊,赶紧给他打越洋电话。”他的声音颤抖起来,“我骗他说我没事,就是蹭破点皮,活蹦乱跳的。我还对着电话又笑又闹,跟他插科打诨,说国外的披萨难吃得像抹布,让他千万别来,来了还得我照顾他……”

  “我听着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最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骂了我一句‘小兔崽子’,声音却是哑的……我知道,他那是差点被我吓死了……”

  回忆到这里,傅砚深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巨大的悲伤如同眼前的海浪,将他彻底淹没。

  “所以……他走的时候……”他几乎说不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最难过的……就是我。我还没来得及……真正让他放心……还没来得及让他看到我把公司打理得比他还好……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他……”

  他抬起头,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混合着海风的咸涩。

  “我再也不能……在他面前胡闹了……再也不能惹他生气后又跑去哄他开心了……他再也不会……一边骂我‘臭小子’,一边偷偷给我塞零花钱了……”

  他的声音破碎在风里,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思念。

  那只一直握着沈昭宁的手,无意识地收得很紧很紧,仿佛要从她那里汲取一点点支撑他面对这份巨大失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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