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第一次见姜玉微时,正跪在雪地里,铁链穿透肩胛骨,血珠在落雪上洇出点点红梅。他是镇北侯府豢养的死士,母亲是府里最低贱的仆妇,生下他便被杖毙,他从记事起就活在鞭子和毒药里,骨血里都浸着“卑贱”二字。
那天姜玉微披着狐裘,站在廊下,手里把玩着一支银鎏金的发簪,声音比雪还冷:“听说你识字?”
他抬头,看见她眼底盛着星子,却比北地的冰棱更寒。他喉间发紧,血沫堵在喉咙里,只能从齿缝挤出一个“是”。
“那就留下吧。”她转身时,狐裘扫过廊柱,“给我磨墨。”
沈砚成了她的近侍。他会用断指的手为她描眉,会在她练剑时用后背挡开失控的剑锋,会在她被嫡兄刁难时跪在地上,任人用马蹄铁砸断肋骨,只低声说:“姑娘没错。”
姜玉微那时刚及笄,是侯府里不起眼的庶女,生母早逝,日子过得如履薄冰。沈砚是她暗夜里偷来的光,却又深知这光本就生于泥沼,碰一下都怕沾满身脏。
她第一次对他笑,是在他为她偷来西域进贡的暖玉时。他藏在袖里的玉被体温焐热,递过去时,手腕上还留着被护院砍伤的刀痕。她指尖触到他皮肤的刹那缩回手,却还是接了,轻声说:“沈砚,别总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他低头,看着自己指甲缝里洗不掉的泥垢,笑了笑。脏?他生来就在泥里,能仰望她这轮月,已是偷来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