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静得吓人。
雨停了，雾却起了。
林晚跟着陆知衡快步穿过松林小道，脚踩在湿漉漉的落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香烛的气息，远处传来几声乌鸦叫，像在预警。
他们停在一块墓碑前。
碑上刻着：陈素华之墓。
碑前，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米白色风衣，长发披肩，背影单薄。她手里捧着一束白菊，正缓缓放下。
陆知衡喉咙动了动，喊了一声：“素华？”
女人缓缓转身。
林晚呼吸一滞。
那张脸，和陆知衡手机里存的照片一模一样。
可她的眼神，空得像口枯井。
“你来了。”陈素华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纸页，“我等你很久了。”
陆知衡上前一步：“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陈素华没回答，只是看向林晚。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记者？”
陆知衡点头。
陈素华忽然笑了：“你让她嫁你？就为了找我？”
“是。”陆知衡坦然，“但我没骗她。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陈素华冷笑，“那你告诉她，我为什么必须‘死’吗？”
林晚心头一紧。
陆知衡沉默。
“你不说，我说。”陈素华一步步逼近，“我不是被我哥追杀。我是自愿‘死’的。”
林晚愣住。
“我哥没下毒。”陈素华盯着陆知衡，“是你下的。”
空气瞬间冻结。
林晚猛地看向陆知衡。
他脸色铁青，却没有否认。
“不可能……”林晚喃喃，“你说过……”
“我说过谎。”陆知衡终于开口，“为了让她消失，我必须让她‘被追杀’。所以我编了那个故事，连她都骗了。”
陈素华冷笑：“你不仅骗我，你还给我注射了致幻剂，让我以为自己快死了。你找来那个流浪女，杀了她，用她的尸体冒充我。你让我亲眼看着‘自己’下葬。”
林晚胃里翻江倒海。
“你疯了！”
“我没疯。”陆知衡声音冷静，“她必须消失。因为她知道太多。”
“知道什么？”
陆知衡没回答。
陈素华却笑了：“我哥确实想杀我，但不是因为继承权。是因为我发现了他洗钱的证据。他用陈氏集团做空壳，转移境外资产，金额超过二十亿。”
林晚倒吸一口冷气。
“可这和陆知衡有什么关系？”
“有。”陈素华盯着陆知衡，“他是我哥的合伙人。他们一起做的。”
林晚猛地后退一步。
“你说什么？”
陆知衡依旧站着，没动。
“你查我三年，”他看着林晚，“可你有没有查过，我那三家公司，资金来源是什么？”
林晚脑子轰的一声。
她查过。
其中两家，注册资金来自离岸账户，股东匿名。
第三家，曾接受过陈氏集团的注资。
她当时以为是正常商业往来。
现在想来，全是洗钱通道。
“所以你不是救她，”林晚声音发抖，“你是灭口。”
陆知衡闭了闭眼。
“我不否认。一开始是。但后来……我爱她了。”
陈素华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爱我？那你为什么在她‘死’后，立刻把她的股份转到你名下？为什么把她账户里的钱全提走？为什么……连她的猫都送人了？”
陆知衡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林晚只觉得荒唐。
她以为自己在追一个被误解的英雄，结果追到一个精心策划的凶手。
“那你现在出现，是为了什么？”她问陈素华。
“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陈素华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有我哥和陆知衡的所有交易记录，还有他伪造我‘死亡’的证据。我已经交给警方了。”
陆知衡猛地抬头：“你报警了？”
“是。”陈素华冷笑，“你以为你能控制一切？我早就安排好了。只要我一死，证据自动发送给三家媒体和纪委。”
林晚看着她，忽然觉得可怕。
这个女人，比陆知衡更狠。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她问。
“因为我在等一个证人。”陈素华看向林晚，“一个能证明陆知衡精神控制我的人。一个愿意为真相赌上婚姻的人。”
林晚脑子嗡嗡作响。
她成了棋子。
“所以你利用我？”
“不。”陈素华摇头，“我救你。因为陆知衡本来打算杀了你。”
林晚猛地看向陆知衡。
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你查得太深了。”他说，“我不能让你活着公布真相。”
林晚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想起那颗半颗糖。
原来不是浪漫，是试探。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来登记？”她问。
“因为我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愿意为真相付出一切。”陆知衡说，“如果是，你就值得死得体面一点。”
林晚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三年执念，换来的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所以现在呢？”她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
陈素华还没开口——
陆知衡突然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喂，警方吗？我要自首。关于陈素华‘死亡’案，我有重要线索。”
林晚愣住。
陈素华也愣了：“你干什么？”
“我说过，”陆知衡挂掉电话，看着她，“我爱过你。”
他转向林晚：“我也骗了你。但有一件事没骗——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找到她。而你，做到了。”
林晚脑子乱成一团。
警笛声由远及近。
陆知衡站在墓碑前，像一尊雕像。
“三年前，我确实杀了那个流浪女。但我不是为了洗钱，是为了救她。”他指着陈素华，“她哥真的要杀她。我别无选择。”
陈素华摇头：“你胡说！”
“我没胡说。”陆知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是她哥买凶杀人的证据。我藏了三年，就等今天。”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和杀手的转账记录。
时间：陈素华“死”前五天。
林晚接过照片，手抖得厉害。
“那你为什么要把她的钱转走？”
“为了保命。”陆知衡说，“如果我不表现出贪婪，她哥会怀疑。我必须让他相信，我娶她是图钱，不是图情。”
陈素华怔住了。
“那你为什么……连她的猫都送人了？”
陆知衡闭了闭眼：“那只猫，对她过敏。她每次抱它，都会呼吸困难。我送走它，是怕她偷偷回来，害了自己。”
林晚鼻子一酸。
她忽然明白。
这个男人，用最狠的手段，做了最柔的事。
可陈素华不信。
“你骗人！你明明……”
她话没说完，手机响了。
她低头一看，脸色骤变。
是她哥的号码。
她按下接听，放到耳边——
“妹妹，”男人声音温柔，“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陈素华浑身发抖。
“你不是在监狱吗？”
“监狱？”男人笑了，“谁告诉你我在监狱的？”
林晚和陆知衡同时变色。
“你没被抓？”陆知衡问。
“抓我？”男人声音轻快，“我可是受害者。我妹妹‘被害’，我痛不欲生。倒是你，陆知衡，伪造死亡、杀人顶罪，警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陆知衡冷笑：“你早就在警局安插了人。”
“聪明。”男人说，“所以我才能一直活着，看着你们演戏。”
陈素华颤抖着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男人说，“把U盘交出来，然后，像三年前一样，‘死’一次。”
林晚只觉得浑身发冷。
警笛声越来越近。
可她忽然意识到——
来的，未必是真正的警察。
陆知衡看向她，低声说：“跑。”
林晚还没反应过来——
陈素华突然扑向陆知衡，狠狠咬住他手腕。
“别走！”她尖叫，“你们都得死！”
陆知衡闷哼一声，甩开她。
林晚转身就跑。
她冲出墓园，钻进车里，发动引擎。
后视镜里，陈素华追了出来，手里举着U盘，疯狂挥舞。
林晚猛踩油门。
车冲出去的瞬间，她看见陆知衡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地上。
她的眼泪砸在方向盘上。
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
半颗糖：U盘是假的。真证据在我这儿。来老城区7号仓库。
发信时间：三分钟前。
林晚擦掉眼泪，调转车头。
她终于明白。
这场局，从来不是谁在骗谁。
而是三个人，都在演。
而真相，藏在最后一颗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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