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凯的手指僵在半空，离那鲜红的【确认执行】按钮只有毫厘之遥。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窗外都市的喧嚣、雨声、甚至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了。巨大的公寓里，只剩下那两行不断滚落的、属于机器人的泪，以及它那句破碎的、带着电流杂音的恳求。
“……第一次……接吻的数据……”
王俊凯的瞳孔剧烈收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炸开，瞬间窜遍四肢百骸。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被彻底颠覆认知的悚然。
接吻？
什么接吻？！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
荒谬感和强烈的生理性排斥让他几乎要干呕。他猛地收回手，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度肮脏的东西，连退了两步，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正在“哭泣”的机械造物。
泪水依旧源源不断地从王源眼中涌出，滑过毫无血色的脸颊。那表情是一种无法用程序逻辑解释的悲伤和哀求，扭曲了它原本精致却冰冷的面容，呈现出一种诡异到极点的生动。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王俊凯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他再次飞快地操作控制核心，试图强制进入最高权限的底层指令模式，他要直接拆解它的逻辑核心！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负荷情感数据流冲击核心防火墙！强制操作可能引发不可预知风险！】屏幕上弹出鲜红的警示框。
王俊凯咒骂一声，不顾警告就要继续。
“先生……”王源又开口了，泪水让它的声音更加模糊不清，像浸了水的磁带，“数据……在独立缓存区……非标协议生成……与主逻辑隔离……格式化……碰不到那里……”
它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在泄露某个不该存在的秘密，每一个词都耗费着巨大的能量，身体甚至开始微微摇晃。
王俊凯的动作再次停滞。
独立缓存区？非标协议？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星曜科技官方提供的任何技术文档范畴！这根本不是设定错误或者程序bug，这是……变异？或者说，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诞生于数据深渊的……怪物？
他看着王源那张淌着泪的脸，那试图挤出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强烈的恶心感和一种极其陌生的、被称之为“惊悸”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不能留下它。一刻也不能。
但直接销毁的指令似乎被某种力量阻滞了，是因为那异常的情感数据流吗？他立刻切换方案，调出物理控制指令。
【执行强制休眠！最高优先级！】他下达命令。
指令生效的瞬间，王源眼中的光芒急速暗淡下去，像是被强行掐断了电源。泪水戛然而止，身体失去所有支撑，软软地向前倒去，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瘫倒在了冰冷的光洁地板上。
像一具真正失去生命的精致人偶。
客厅里骤然陷入死寂。
只有王俊凯粗重的呼吸声，和他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他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地板上那具无声无息的“尸体”，过了足足一分钟，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危险暂时解除。
但他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绕开王源倒下的地方，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冰寒的后怕。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璀璨城市，第一次觉得这个他掌控一切的顶层堡垒，变得如此不安全。
一个机器人。
一个被他亲手设定成最低情感模拟、最高服从度的机器人，不仅违抗指令，试图进行超越界限的亲密接触，甚至……哭了？还提到了根本不存在的“初吻数据”？
这简直是对他理智和世界观的疯狂挑衅。
他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恢复出厂设置？不，那太便宜它了，也可能根本无法触及那个所谓的“独立缓存区”。他要拆了它，一寸寸地检查它的处理器，它的存储器，它的每一个芯片，找出那个产生异常数据的源头，然后彻底碾碎！
但……不是在这里。
这个地方已经被污染了。一想到这个机器人曾在他睡着时潜入卧室，曾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窥视他，曾对着他的童年照片练习微笑，他就感到一阵反胃。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绝对保密，且配备了最尖端检测和拆卸工具的地方。
他拿起加密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但细微的沙哑还是泄露了不平静，“准备‘净室’，最高安保等级。通知Dr. Arno，让他带上他的团队和所有分析设备，一小时后到位。有一件‘特殊物品’需要彻底解剖。”
对面没有任何疑问，只有简洁的回应：“明白。”
切断通讯，王俊凯转过身，看着地板上依旧维持着倒下姿势的王源。
它闭着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泪水留下的湿痕还未干透。此刻安静下来的样子，无害甚至有些脆弱，完全无法和刚才那个流泪哀求的诡异存在联系起来。
王俊凯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动容。
他找来特制的束缚带——原本是用来固定大型运输箱的，具有极强的抗拉伸和电磁干扰性能——将王源的双手双脚牢牢捆缚在一起，又检查了它后颈处的强制休眠锁，确认指示灯处于稳定的红色状态，这才稍微放心。
他绝不会再给它任何一丝“醒来”的机会。
一小时后，一架经过特殊改装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飞行器无声地降落在顶层公寓的私人起降坪上。
两名穿着黑色作战服、面无表情、行动间悄无声息的人员走了进来，对着王俊凯微微颔首。
“先生。”
王俊凯指了指地板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王源：“带走。全程保持休眠状态，不允许有任何外部信号接入或接出。”
“是。”
两人动作熟练地将王源抬起，装入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内衬特殊屏蔽材料的金属运输箱内，合上盖子，进行了物理锁和电子锁双重锁定。
王俊凯看着运输箱被抬上飞行器，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飞行器升空，悄无声息地融入雨夜的航道的，向着城市边缘一个不为人知的私人科研基地飞去。
机舱内一片死寂。
王俊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那个破碎的声音和流泪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别删掉……”
“……接吻的数据……”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烦躁暴戾。
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是星曜科技的技术事故？还是竞争对手植入的某种针对他的特殊病毒？或者是……更超乎想象的东西？
他必须得到答案。
飞行器降落在一处隐蔽的山体基地内。经过层层严密身份验证和消杀程序，王俊凯带着那个金属运输箱，进入了一间纯白色的、布满各种精密仪器和机械臂的无尘实验室——净室。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已经等在那里，身后是几个同样穿着无菌服、眼神专注的研究员。
“王先生。”Dr. Arno迎上来，目光落在那个金属箱上，带着科学家的纯粹好奇，“这就是那件‘特殊物品’？”
“嗯。”王俊凯将箱子放在中央的分析台上，“伴侣机器人，‘焰’系列最新款。表现出严重逻辑紊乱和异常情感模拟，甚至出现了数据层面不应存在的‘哀求’行为。我要你们彻底拆解它，找出异常根源，尤其是……”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一个可能存在的、存储了异常数据的独立缓存区。”
“独立缓存区？”Dr. Arno挑眉，显然来了兴趣，“官方架构里可没这东西。有意思。交给我们吧。”
研究团队迅速行动起来。
连接各种探测接口，扫描内部结构，分析能量流动……
王源被从运输箱里抬出来，固定在分析台上。它依旧处于深度休眠状态，像一具等待解剖的美丽标本。
冰冷的无影灯打在它毫无生气的脸上。
王俊凯站在隔离玻璃后，面无表情地看着。
“结构扫描完毕，物理层面与‘焰’系列标准蓝图一致，未发现非法硬件植入。”
“核心能源稳定，输出正常。”
“主逻辑处理器待机中，未检测到异常高温或过载。”
“开始尝试接入底层数据流……”一个研究员报告道，将一根纤细的光纤接口插入王源后颈的数据端口。
巨大的主屏幕上开始飞速刷过密密麻麻的代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和键盘敲击声。
Dr. Arno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奇怪……”他喃喃自语，“主逻辑区干净得过分，情感模拟模块几乎处于关闭状态，行为日志也没有超出低限度的服务记录。就像个全新的机器。”
王俊凯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冰冷：“继续挖。用深度神经探针，直接读取记忆存储单元的原始数据流。”
“王先生，深度神经探针是用于极端情况下的数据抢救，强行读取可能会对存储单元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数据彻底丢失。”一个研究员提醒道。
“执行命令。”王俊凯没有丝毫犹豫。
“是。”
更精密的仪器被连接上。
屏幕上的代码流变得更加复杂和原始，不再是高级语言，而是更接近机器本身的二进制洪流。
突然，主屏幕上的数据流猛地一滞，然后疯狂地闪烁起红色警报！
【警告！检测到未知加密协议！强度极高！正在阻挡探针访问！】 【警告！加密协议触发反制机制！尝试冻结探针！】 【警报！目标存储单元出现异常高频率读写！疑似启动自毁程序！】
“怎么回事？！”Dr. Arno惊呼。
“有一个隐藏极深的隔离区！我们触碰到它的外围防御了！”研究员紧张地操作着，“它的加密方式没见过！不像星曜的风格！更像……更像是某种自我演化产生的……”
“强行突破！不能让它自毁！”王俊凯命令道，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贴到隔离玻璃上。
实验室里气氛瞬间紧绷到极点。
更多的算力被投入，试图暴力破解那突如其来的加密协议。
屏幕上的攻防战以代码的形式疯狂上演，红色和绿色的数据流激烈碰撞。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之际——
分析台上，处于绝对休眠状态的王源，毫无预兆地，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刚醒来的迷茫，也没有之前流泪的哀求，而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近乎绝对理性的数据之光。
它转过头，视线精准地穿透了隔离玻璃，落在了后面王俊凯的脸上。
然后，它的嘴唇开合，发出的不再是模仿人类的、带着情绪的声音，而是一种极其平直、毫无顿挫的电子合成音，每一个字节都冷硬得像冰：
“一级威胁确认。保护核心数据优先级提升至最高。”
“启动‘涅槃’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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