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的自习课，暑热未消

阳光褪去了正午的暴烈，转而以一种更为缠绵的姿态斜铺进教室，在课桌地板和少年们的肩头涂抹开大片大片的暖黄

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在光柱中清晰可见，慢悠悠的打着旋，像是被窗外倦怠的蝉鸣催眠了

沈泉锐站在讲台旁，手里捏着记录纪律情况的值日本，随意翻开看了看

作为今天的值日班干，他需要偶尔出来巡视一下，协助纪律委员维持秩序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的扫过第三组的方向，喉结几不可查的滚动了一下

教室里还算安静，大部分同学都埋首于书本或作业，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刻意压低的咳嗽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昏昏欲睡的静谧

他放下值日本，走下讲台，开始例行巡视

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宁静，也怕惊扰了某个人

当他第三次经过鹿挽辞身边时，脚步不自觉的，又顿了顿

鹿挽辞正微低着头，额前几缕碎发垂落，被她随手别到耳后

她专注的盯着桌上的地理习题册，手中的笔流畅是移动着，娟秀工整的字迹一行行落在纸页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滤掉了炽烈，只余下温存的暖意，柔和的勾勒着她低垂的眉眼和握着笔的纤细手指

沈泉锐几乎是下意识的俯身，靠近了她一些，压低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

沈泉锐“字真好看”

鹿挽辞笔尖未停，甚至连头都没抬，仿佛只是听到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评论，随口反问，声音平淡

鹿挽辞“贬义褒义？”

沈泉锐“褒义的”

沈泉锐语气肯定，没有一丝犹豫

他是真心觉得好看，干净利落，带着一种独特的劲骨，就像她这个人

鹿挽辞这才抬起眼，飞快的瞥了他一下，嘴角几不可查的向上弯了弯，形成一个极浅淡的弧度，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意味

鹿挽辞“有眼光”

沈泉锐愣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泉锐"……哈？”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么…坦然的接受夸奖，甚至带着点“你眼光不错”的赞许回馈过来

不是常见的谦逊推拒，也不是羞涩不语，这种直白又冷静的反应，让他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那她…是不是也早就看出来，他每次不由自主的靠近，不仅仅是值日班干的职责所在？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的窜入脑海，让他心头猛的一跳，某种被看穿的心虚和慌乱瞬间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立刻直起身，有些仓促的移开视线，不敢再与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对视，含糊的低语了一句“我走了"，便像是要逃离什么似的，加快了脚步，走向第一组，继续他那略显心不在焉的巡视

只是那工整的字迹和那句带着浅淡笑意的“有眼光”，却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搅动着一池本就不甚平静的春水

窗外的蝉声似乎又响了一些，聒噪的应和着少年骤然失序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