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火轮碾过云层，最终落在一处人迹罕至的险峻山巅。哪吒随手劈开一处荒废的洞府，布下几重简陋却煞气十足的禁制，算是临时落脚点。
洞内阴冷，他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混天绫如活蛇般游弋，赤红的绫缎自发铺在冰冷的石床上，散发出融融暖意。他自己则随意靠坐在洞口一块山石上，一条腿曲起，手臂搭着膝盖，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
我被那暖意吸引，却又不敢靠近石床，只能缩在离他最远的角落，抱着膝盖，试图汲取那一点点遥远的温度。
寂静在蔓延。
比起北冥之眼的死寂，这里的寂静更让人心慌。因为只有我和他。
“喂。”
他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洞府里显得格外清晰，吓了我一跳。
我抬起头。
他没回头，依旧看着洞外，语气听不出情绪：“过来。”
我僵着没动。
“别让我说第二遍。”声音冷了一度。
我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停在他三步之外。
他终于转过头，红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簇幽深的火。他视线落在我身上，从头到脚，带着一种审视的、评估的目光，看得我皮毛下的肌肉都绷紧了。
“根骨差，修为烂，胆子比芝麻小。”他毫不留情地评价，每说一句，我脑袋就垂得更低一分，“除了偷东西手快了点，一无是处。”
我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抬头。”
我被迫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不知何时凑近了些，手指凌空点了点我的鼻尖，那块白毛似乎又开始发烫。
“不过，”他话锋一转，指尖竟落下，轻轻捏了捏我的耳尖，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错辨的占有意味，“既然是我的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废。”
我屏住呼吸，耳朵在他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从明天起，”他收回手，语气随意得像在决定明天吃什么，“给你淬体。”
淬…淬体？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手腕一翻，掌心凭空多了一枚赤红色的丹药，龙眼大小，表面萦绕着狂暴的火焰纹路，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我心惊肉跳。
“吃了。”他递过来，毫无商量余地。
“这…这是什么？”我声音发颤。
“好东西。”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恶劣，“能烧掉你经脉里那些废料渣滓，就是过程…可能有点疼。”
有点疼？我看着那丹药周围微微扭曲的空气，觉得他対“有点”的定义可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我…我…”我想拒绝，可看着他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我眼一闭，心一横，接过丹药塞进了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如同吞下了一口烧红的烙铁！
“呃啊——！”
恐怖的灼热瞬间炸开，疯狂地窜向四肢百骸！我感觉每一寸经脉、每一根骨头都在被烈焰焚烧、撕裂、重塑！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我惨叫一声，蜷缩在地，浑身剧烈地抽搐，意识几乎瞬间被冲散。
就在我以为自己马上要被烧成灰烬时，一股冰凉却霸道的力量猛地冲入我的灵台，强行稳住了我即将溃散的意识。
是哪吒的神识！
与此同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按在了我的后心。精纯而庞大的灵力如同开闸洪水，蛮横地涌入我体内，却不是加剧燃烧，而是强行引导着那股狂暴的药力，护住我的心脉要害，逼着它们按照某种玄奥的路线运转，冲刷着我的经脉。
“忍住。”他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我几乎沸腾的识海里响起，“叫出声就扔你出去。”
我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全身都被汗水和析出的污秽浸透，在地上无意识地挣扎扭动。每一次冲击都如同酷刑，但那按在我后心的手掌和识海中那道冰冷的神识，却成了痛苦深渊里唯一的锚点，粗暴地、不容拒绝地吊着我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那焚烧般的剧痛终于开始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般的麻木和…前所未有的轻盈感。
我瘫软在地，像一摊烂泥，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哪吒撤回了手掌和神识。
洞内只剩下我粗重狼狈的喘息声。
他站起身，垂眸看着地上不成样子的我，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嫌弃我身上的污渍。混天绫飞过来，毫不客气地将我卷起，拖到洞府角落一处引来的活水边，粗暴地涮了涮，然后又用温暖的火焰之力瞬间烘干。
整个过程我像个破布娃娃，任由摆布。
做完这一切，混天绫才将我放回那铺着绫缎的石床上。
我瘫在温暖的绫缎里，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意识昏沉。
模糊中，感觉到有人又靠近了。
微凉的指尖再次碰了碰我的耳尖，又划过我鼻梁那块白毛。
“啧，总算顺眼点了。”他低声咕哝了一句，语气里那点嫌弃似乎淡了些许。
随即，一件带着他气息的、宽大的红色外袍劈头盖脸地落在我身上，将我整个罩住。
“睡觉。”他命令道，自己则又回到了洞口那块山石上，闭上了眼。
我蜷缩在还残留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外袍下，周身疼痛未消，筋疲力尽，心里却乱糟糟的。
淬体的痛苦刻骨铭心。 他引导灵力时毫不留情的霸道也刻骨铭心。 可最后这件衣袍…
我嗅着那淡淡的火焰和莲花清气，听着洞口他平稳的呼吸声，在一片混乱和疲惫中，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没有噩梦。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痛苦循环的地狱。
哪吒不知从哪又弄来各种药效霸道的灵草仙丹，变着花样地给我“淬体”。每一次都痛得我死去活来，恨不得当场魂飞魄散。而他每一次都用那粗暴直接的方式，用他的灵力和神识强行护住我核心，逼我承受。
我哭过，求饶过，他都无动于衷，只会冷冰冰地丢下一句“闭嘴”或者“忍着”。
但每次我虚脱昏迷后醒来，总会发现自己被收拾干净，躺在铺着混天绫的石床上，身上盖着他的外袍。
他依旧大部分时间坐在洞口，像个沉默的守护神（或者说监工），偶尔会拎回一些不开眼撞上门的低阶妖兽，烤熟了，丢给我一半，命令我吃下去补充体力。
我的修为在这种近乎折磨的淬炼中飞速增长，身体强度也今非昔比。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体内那点微薄的金毛白鼻鼠血脉，似乎都在被某种更霸道的力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
这天，我刚扛过一轮药力，虚脱地趴在石床上喘气。
哪吒忽然走过来，扔给我一柄锈迹斑斑、却透着寒气的短剑。
“试试。”他抱着臂，下令。
我握着短剑，茫然地看着他。
“注入妖力，对着石壁砍。”他没什么耐心地指点。
我依言照做，调动起如今充沛了不少的妖力，注入短剑，朝着旁边石壁奋力一劈！
嗤！
一道浅白色的寒芒闪过，石壁上竟被划出一道深达寸许的痕迹！
我愣住了。这是我以前根本不敢想的力量！
还没来得及欣喜，一道微小的赤焰便从哪吒指尖弹出，后发先至，精准地打在我手腕上。
“啊！”我吃痛，短剑脱手落地。
“蠢！”他骂道，“发力死板，空门大开！敌人站着让你砍吗？”
他捡起短剑，手腕随意一抖。
没有任何妖力或灵力的光芒，短剑却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刺出！速度之快，我根本看不清轨迹！
砰！
洞壁另一角，一块突出的岩石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
我看得目瞪口呆。
“看懂了？”他挑眉。
我傻傻地摇头。
他嗤笑一声，似乎早料到如此。下一刻，他身影一晃，突然贴近我，手臂从后方环过来，冰冷的手掌握住了我拿着短剑的手！
我浑身一僵，整个人几乎被他圈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坚硬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传来的体温和蕴藏的力量。他的气息瞬间将我笼罩。
“感受力道。”他在我耳边低语，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他握着我的手，带动我的手臂，缓慢却无比清晰地演示着发力的轨迹和角度。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他握住我的那只手，和他紧贴我的后背的温度上。鼻尖全是他的气息，混合着火焰的灼热和一种冷冽的莲香，霸道地侵占了我的呼吸。
“…这里要转腕，卸力，再刺出…”他还在讲解，声音低沉地响在我的耳畔。
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脸上烧得厉害，幸好有皮毛遮掩。
他突然停下，松开手，退开一步。
“发什么呆？”他看着我一动不动的傻样，皱眉，“记住了没？”
我猛地回神，慌忙点头，又飞快摇头，爪子里的短剑差点又掉了。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伸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我的额头，红瞳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笨死了。”
说完，转身又回了洞口，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热意未退，心脏还在狂跳，手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
我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清晰无比地意识到。
完了。
好像不只是怕了。
某种更危险、更不受控制的东西，在我心里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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