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没完没了。
星斗大森林深处,那雨便不再是雨,而是亿万根冰冷的银针,从墨汁般泼洒的天幕深处狠狠扎下来,穿透层层叠叠、纠缠如鬼影的阔叶,砸在腐烂厚重的积叶层上,发出一种沉闷而粘稠的声响,像垂死巨兽最后的叹息。
冷,一种浸透骨髓的冷意,顺着湿透的粗布麻衣,蛇一样钻进来,啃噬着每一寸皮肤下的温热。霍雨荷趴在冰冷黏腻的泥泞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扯动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每一次呛咳,都感觉有破碎的脏器要从喉咙里涌出来。左臂软绵绵地垂在身侧,大概是骨头断了,被那只该死的迅影豹利爪拍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灼烧着,每一次心跳都把那疼痛泵向全身。
她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徒劳地翕动着嘴唇,却吸不进多少带着腐叶和水腥味的空气。冰冷的泥水混着淡淡的血水,在她身下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视野模糊得像蒙了一层污浊的油脂。巨大的、形态狰狞的树根如同蛰伏的黑色巨蟒,在雨幕中扭曲蠕动。更远处,是浓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仿佛藏着无数双贪婪嗜血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这缕微弱的生命之火。
逃出来多久了?三天?还是四天?时间的概念早已被饥饿、伤痛和无休止的奔逃撕扯得粉碎。只有母亲最后那个眼神,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灵魂深处——那双曾经温柔似水、如今却只剩下枯槁死灰的眼睛,死死盯着漏雨柴房那扇永远关不上的破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她往外推。
“走…荷儿…活下去…” 那是母亲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微弱得被窗外呼啸的风雨轻易撕碎。她手里,被母亲塞进半块硬得像石头、边缘已经长出霉斑的麦饼。
活下去。
这三个字成了唯一的火种,在无边的黑暗和寒冷中,支撑着她破碎的身体一次次从泥泞中挣扎爬起,又一次次被更凶猛的魂兽或更险恶的地形狠狠掼倒。
可这一次,好像真的爬不起来了。力气,连同身体里最后一丝暖意,正被身下冰冷的泥沼贪婪地吸走。眼皮沉重得像压着两座山,视野里的黑暗越来越浓,那些扭曲的树影、狰狞的藤蔓,都开始旋转、模糊、融化……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冰冷深渊的前一瞬,一个无法形容的、仿佛直接在她濒死灵魂最深处炸开的惊骇意念,蛮横地冲了进来!
“天!好纯净的精神本源!还是个快咽气的小丫头?哈哈哈,哥的运气终于来了!躲仇家躲了百万年,临了竟撞上这等大运!小丫头,便宜你了!忍着点痛啊!”
那意念宏大、浩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沧桑感,却又透着一股子与其身份格格不入的、近乎跳脱的狂喜。根本不容霍雨荷有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升起一丝恐惧的念头,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冰冷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带着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轰然灌入她的眉心!
“呃啊——!”
霍雨荷的身体猛地绷直,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随即又戛然而止。所有的感知在瞬间被那股恐怖的冰冷洪流彻底淹没、摧毁。
黑暗消失了,冰冷的雨和泥泞消失了,身体的剧痛也消失了。
她仿佛被抛入了一个绝对虚无的冰蓝色宇宙。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只有无边无际、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冰蓝。那是一种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冷,冷得连思维都仿佛被冻僵。
在这片冰蓝宇宙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轮廓。那是一条……蚕?霍雨荷残破的意识艰难地辨认着。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莹润如玉的冰白色,庞大得如同横亘的山脉,一圈圈环形的金色纹路如同神祇的刻痕,缠绕在它肥硕晶莹的身躯之上,散发着古老而神圣的光晕。十道更加璀璨、如同缩小太阳般的金色光环,在它身躯周围缓缓旋转、律动,每一次转动,都搅动着这片冰蓝宇宙,散发出令霍雨荷灵魂为之冻结颤栗的威压。
它巨大的、如同两轮冰蓝色满月的复眼,正饶有兴味地“注视”着霍雨荷意识凝聚成的渺小光点。
“啧啧,真是惨兮兮的小可怜。” 那宏大而带着戏谑笑意的意念再次响起,正是这条庞大冰蚕发出的,“不过别怕,小丫头,哥以后罩着你了!记住哥的名字——天梦冰蚕!大陆上独一无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百万年魂兽!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百万年魂兽?霍雨荷的意识在极致的冰冷和震撼中艰难地思考着。这个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名词,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维。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不解和茫然。这样恐怖的存在,怎么会找上自己这个濒死的、微不足道的人类?
“嘿嘿,别懵了!哥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天梦冰蚕那庞大的意念带着一种奇异的紧迫感,打断了她的思绪,“哥被一群凶神恶煞追杀了百万年,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眼看就要油尽灯枯了!正好撞上你这拥有纯净精神本源的小丫头,简直是天赐良缘!哥把一身修为和灵魂都‘寄放’在你身上,以后咱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啦!”
“寄放?” 霍雨荷的意识光点微弱地闪烁着疑问。
“对!哥做你的智慧魂环!前所未有的百万年智慧魂环!” 天梦冰蚕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狂热,“哥会赋予你一个武魂!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的本体武魂!精神系!再加上哥这百万年的积累……嘿嘿,保管让你这小身板脱胎换骨!不过嘛……”
它那巨大的冰蓝复眼眨了眨,语气变得严肃了些:“过程可能……呃,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痛苦。你忍着点啊!千万别放弃!你要是挂了,哥可就真玩完了!咱俩都得玩完!”
话音刚落,不等霍雨荷有任何回应,天梦冰蚕那庞大如山峦的冰晶身躯骤然爆发出比之前强烈千百倍的冰蓝光芒!十道璀璨的金色光环猛地收缩,如同十轮坠落的太阳,狠狠撞向它的核心!
“吼——!”
一声仿佛来自洪荒太古、饱含着百万年孤寂、挣扎与最后疯狂的灵魂咆哮,直接炸响在霍雨荷意识的每一个角落!那不是声音,而是纯粹的灵魂冲击!
紧接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她!
仿佛有亿万根冰冷的钢针,从灵魂最深处猛地炸开,穿透每一个意识微粒!又像是整个灵魂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绝对零度的冰窟,瞬间冻结、粉碎,又在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下强行粘合、重塑!比肉体被撕裂、被啃噬的痛苦强烈千万倍!
“呃啊啊啊——!!!”
霍雨荷的意识在无边的冰蓝宇宙中发出无声的惨嚎、翻滚、破碎。天梦冰蚕那庞大身躯在极致的光芒中开始融化,化作一条横贯整个冰蓝宇宙、纯粹由亿万冰晶符文和精神本源组成的璀璨洪流,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带着冻结时空的伟力,狠狠劈向霍雨荷渺小如尘埃的意识核心!
“坚持住!小丫头!融合!精神系本体武魂!开——!” 天梦冰蚕最后的意念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现实,星斗大森林深处,暴雨如注。
趴在泥泞中的少女,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一圈奇异的、无法形容其颜色的魂环,骤然从她破败的身体里升腾而起!
那魂环并非纯粹的白色或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朦胧的、流动的、仿佛蕴藏着整个极北星空的冰蓝!它庞大得惊人,远非寻常十年、百年魂环可比,散发着一种古老、纯净又浩瀚无边的精神威压。冰蓝色的光晕如同实质的水波,以霍雨荷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哗——!
无形的力场扫过,方圆数十米内疯狂倾泻的暴雨,竟在瞬间被冻结!亿万颗雨滴凝固在半空,形成一片短暂而诡异的冰晶森林,每一颗冰珠都折射着那冰蓝魂环的光芒,将这片血腥泥泞的林地映照得如同梦幻的极地水晶宫!
这奇景只维持了一瞬。下一秒,冰晶森林碎裂,化为细碎的冰屑簌簌落下。
冰蓝魂环的光芒渐渐内敛,最终稳定下来,如同一个巨大的、流动的冰蓝光环,无声地悬浮在霍雨荷身体上方,缓缓旋转。光环内部,隐隐有十道细微的金纹流转,如同沉睡的星河。
森林深处,一片被茂密藤蔓和巨大蕨类植物巧妙遮掩的阴影里,两道几乎与雨幕融为一体的身影静静伫立。
其中一位是身材挺拔的青年,二十岁上下,一身剪裁合体的蓝色劲装,肩头绣着精致的雷霆龙纹。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却无法掩盖他温润如玉的气质和眼中沉稳内敛的光芒。他叫贝贝。
站在他身侧的少女则截然不同。她身材娇小玲珑,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鹅黄色劲装,雨水打湿了她额前几缕俏皮的深蓝色发丝,黏在光洁的额头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大而灵动,此刻正透过层层雨幕和摇曳的枝叶缝隙,紧紧盯着远处泥泞中那圈缓缓旋转的冰蓝色魂环,以及魂环下那个生死不知的瘦小身影。她叫唐雅。
唐雅微微歪着头,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仿佛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极其特别的气息。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讶、好奇,迅速沉淀为一种猎人发现珍稀猎物般的、带着强烈探究欲的亮光。
“贝贝,”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雨丝敲打树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兴奋,却又有种奇异的柔软,“那丫头…有点意思。” 她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身边一株悄然探出的、散发着微弱蓝银光晕的藤蔓,藤蔓尖端如同活物般,遥遥指向霍雨荷的方向。
“冰蓝魂环…从未见过的颜色和气息。” 贝贝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目光同样锁定着那奇异的景象,眉头微蹙,“精神波动庞大而纯粹,却又混乱不堪…像是…刚刚经历了某种恐怖的蜕变?而且她的状态…”
贝贝没有说下去,但唐雅明白他的意思。那趴在泥泞里的身影,太瘦弱,太破败了,浑身是伤,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与那庞大神秘的冰蓝魂环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
“管她是什么状态呢!” 唐雅眼中跳跃着近乎炽热的光芒,那光芒几乎驱散了雨夜的阴冷,“一个孤零零出现在星斗大森林核心区附近的小丫头,一个前所未见的魂环…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意思’!贝贝,你不觉得…她像是老天爷特意丢给我们的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唐门宗主特有的、近乎霸道的直觉和决心。缠绕在她指尖的蓝银藤蔓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顶端细嫩的叶片微微舒展开,散发出更加清晰的、充满生命韧性的微光。
贝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远处那在冰蓝魂环微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寂渺小的身影。他的目光穿透雨幕,仿佛在衡量着什么。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温润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锐利的锋芒,如同沉睡的巨龙偶然睁开了一线眼睑。
“确实…不同寻常。” 他最终开口,声音依旧沉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魂环…蕴藏的力量本质,恐怕远超我们的认知。这女孩身上,有大秘密。”
唐雅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像一只发现了宝藏的小狐狸:“秘密?那才有意思!走,贝贝,捡‘宝贝’去!” 她话音未落,鹅黄色的身影已如轻灵的雨燕般,悄无声息地掠出藏身的阴影,朝着那片被冰蓝魂环照亮、又被暴雨重新笼罩的泥泞之地,轻盈而坚定地滑去。贝贝无奈地轻轻摇头,嘴角却含着一丝纵容的笑意,身形一动,如影随形地跟上。
冰蓝色的魂环,如同一个巨大的、流转着极北星河的漩涡,无声地悬浮在霍雨荷残破的身体上方。那光晕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幽冷,将周围不断砸落的雨丝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冰蓝。魂环内部,十道细微却凝练如实质的金色纹路缓缓流转,每一次微妙的律动,都仿佛牵动着这片空间最原始的精神脉络,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浩瀚。
魂环的光芒,如同温柔而冰冷的手,轻轻抚慰着霍雨荷濒临崩溃的躯壳。深入骨髓的剧痛、撕裂脏腑的创伤、断裂骨骼的错位感,并未完全消失,但一种更为玄奥的变化正在她的身体内部悄然发生、碰撞、融合。
破碎的意识,在无边的冰蓝和撕裂灵魂的剧痛之后,如同沉船的碎片,正艰难地从混沌的深渊中一点点打捞、拼凑起来。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飘零的雪花,被卷入了一场席卷天地的精神风暴。风暴的核心,是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天梦冰蚕意志,带着百万年的沧桑与最后的狂喜,蛮横地冲垮了她原有的精神堤坝,将自身化作一股冻结万古的寒流,与她那微弱却坚韧的本源强行融合、重塑。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感觉,在重组的精神世界里疯狂闪烁、碰撞:
母亲咳出的鲜血,在冰冷的柴房地面上洇开,像一朵绝望的花;公爵府高墙冰冷的阴影,永远隔绝着那一点遥不可及的温暖灯火;迅影豹那带着腥风的利爪撕裂空气的尖啸;还有……那冰蓝宇宙中,庞大如山脉的晶莹蚕躯,以及那对冰蓝满月般、带着戏谑与决绝的巨大复眼……
“哥以后罩着你了……”
天梦冰蚕最后那宏大又带着点痞气的声音,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重组的精神核心之上。
嗡——!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视野”毫无征兆地在她重组的精神世界中心炸开!这不是眼睛看到的景象,而是一种直接映射在灵魂深处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感知!
她“看”到了!
泥泞中自己蜷缩的、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指尖;身下混着血水的污浊泥浆里,一只小小的、长着坚硬甲壳的黑色甲虫正慌乱地刨动着细足,试图钻进一片枯叶底下;头顶上方,一片巨大的、边缘焦黄的阔叶被沉重的雨滴砸得剧烈颤抖,叶脉间储存的雨水正汇聚成一小股水流,即将滴落在她的后颈;更远处,几滴冰冷的水珠正从上方一根虬结的树枝末端缓缓凝聚、拉长,然后无声坠落……
这感知如同无形的涟漪,以她为中心急速扩散开去。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三十米范围内,一切物质的轮廓、微弱的生命气息、空气的流动、水分的凝聚滴落……所有细节都事无巨细、分毫毕现地投射在她此刻异常清晰、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精神之海中!
没有视觉的干扰,只有纯粹的信息洪流。冰冷,精确,纤毫毕现。
这就是…精神探测?天梦哥赋予我的…本体武魂的力量?
念头刚起,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和无法言喻的冰冷骤然袭来!刚刚展开的精神探测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瞬间缩回体内。大脑仿佛被瞬间抽空,强烈的眩晕和针扎般的刺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再次失去意识。身体深处更是传来一阵阵剧烈的、源自本能的排斥和空虚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躁动、咆哮,对这新生的、冰冷的精神力量充满了天然的敌意。
是它…那个一直被母亲小心翼翼隐藏、连她自己都几乎遗忘的、传承自那个冰冷血脉的…第二武魂!它在抗拒这新生的精神本源!
霍雨荷猛地睁开眼。
不再是柴房漏雨缝隙里看到的灰暗天空,不再是泥泞中挣扎求生的绝望视角。映入眼帘的,是星斗大森林雨后初霁、却依旧被厚重雨云笼罩的天穹,一片压抑的铅灰色。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泥土和草木腐败的气息,涌入鼻腔。
她没死。
这个认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麻木感,缓慢地渗透进她的意识。
身体的疼痛依旧存在,左臂断裂处传来的尖锐痛楚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但奇异的是,体内似乎多了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在四肢百骸中缓缓流淌,勉强压制着伤势的恶化,带来一丝丝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是魂环的力量?还是那天梦哥所谓的“寄放”?
她下意识地抬起唯一能动的右手,想要触碰额头上那奇异感觉的来源——眉心深处,似乎多了一点冰凉的印记。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额头的刹那,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精神探测虽然因虚弱而无法再次展开,但一种源自野兽般求生本能、被天梦冰蚕融合后大幅强化的直觉,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紧了她的心脏!
有东西在靠近!
不是魂兽那种充满野性、暴戾的气息,而是属于人类的、刻意收敛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气息!两个!速度很快!带着一种温和表象下难以捉摸的探究与…审视!
危险!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霍雨荷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幼兽。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对方是敌是友,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强忍着剧痛,用那只完好的手臂猛地撑地,试图将身体缩向旁边一丛最为茂密、挂满冰冷水珠的蕨类植物之后!动作牵扯到断臂,剧痛让她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衫。
就在她身体刚刚挪动、试图藏匿的瞬间,一个清脆悦耳、如同山涧清泉叮咚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种奇异的活力,穿透了淅淅沥沥的雨幕,清晰地传了过来:
“咦?小丫头,你醒啦?”
声音响起的刹那,霍雨荷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更深的冰窟